第2章 猴群庇护，风灵初现

　　清晨的林子湿漉漉的，雾气还没散。

　　母猴把许嘉竹裹在肚皮下的长毛里，用嘴轻轻梳理她头顶那撮软毛。其他猴子蹲在周围，歪着头看这个不会爬、只会哼唧的小东西。有只公猴伸手想碰她，母猴立刻龇牙低吼，爪子在地上抓出三道印子。那公猴缩回手，嘀咕两声跳到树梢去了。

　　许嘉竹饿了就哭，冷了也哭，一整天除了哭就是睡。母猴没办法，只能把她叼到胸前，用自己的乳汁喂她。这动作惹来一阵骚动，几只老猴挤过来围观，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们从没见过母猴给外族哺乳，更别说是个连毛都没有的“怪崽”。

　　但母猴不管。她把许嘉竹护在身下，谁靠近就扑上去挠脸。几天下来，整个猴群都知道这只人类婴儿是她的孩子，碰不得。

　　许嘉竹开始学着抓树枝。一开始手没力气，刚抓住就滑下来，摔得哇哇大叫。母猴不急，一次又一次把她拎起来，按在低矮的枝杈上，逼她用手指抠住树皮。指甲被磨得发红，但她渐渐能稳住身体了。

　　她学会啃野果的时候，已经能摇摇晃晃地四足爬行。母猴带她去采浆果，她跟在后面，手脚并用地追。有一次看到一颗熟透的红果挂在高处，她踮脚伸手，结果整片藤蔓塌下来，砸得她满脸泥。众猴哄笑，拍着大腿打滚。母猴却没笑，反而轻轻舔了舔她额头上的擦伤。

　　日子一天天过，许嘉竹越来越像一只小猴子。她能在三米高的树枝间跳跃，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吃东西不用人喂，看见毒蘑菇还会主动避开；夜里睡觉时会本能地往母猴怀里钻，像只树袋熊似的挂住不放。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

　　别的猴子眼神浑浊，只认食物和危险。可她看东西时总停顿一下，像是在想什么。比如看到蝴蝶飞过，她不会直接扑，而是盯着轨迹，等它落定才出手。母猴察觉到了，有时候会停下来观察她，尾巴尖微微抖动。

　　那天早上，林子里飘起一层淡青色的雾。

　　风很轻，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甜香。许嘉竹闻到味道就醒了，鼻子抽动几下，翻身爬起来往外跑。母猴还在打盹，睁眼发现她不见了，急忙追出去。

　　她顺着香味一路穿林越石，爬上陡坡，钻进一个被藤蔓遮住的岩洞。洞里光线昏暗，中央长着一棵半人高的小树，枝叶泛银光，结着三颗透明果实，像凝固的露水。

　　许嘉竹伸手指了指，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

　　她刚碰到果子，其中一颗突然脱落，滚进她嘴里。她下意识咬了一口，清凉的汁液瞬间滑进喉咙，整个人愣住了。

　　一股气从胸口炸开，冲向四肢。她眼前的世界好像慢了一拍——树叶摆动的弧度、蚂蚁爬行的路线、风吹过缝隙的角度，全都变得清晰。耳边响起细微的呼啸声，像有人在她脑子里吹口哨。

　　她晃了晃脑袋，想甩掉这种感觉。

　　走出山洞时，母猴正守在外面，一脸焦急。她扑过去抱住母猴脖子，咯咯直笑。母猴皱眉嗅了嗅她嘴巴，猛地后退一步，发出短促的警告音。

　　接下来几天，许嘉竹变得不一样了。

　　她跳得更高，落地更轻。以前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要助跑三次，现在一步就能跨过去。有一次追松鼠，她在空中忽然扭身，踩了下树干侧面，又弹起来扑向另一根枝条，动作快得像一道绿影。

　　老猴坐在最高处的岩石上，眯着眼看她。

　　这天午后，她为抢一颗果子和幼猴打架，被打得翻下树。眼看要摔在地上，她突然抬腿蹬了下空气，整个人像被什么托了一下，斜斜飘到旁边的灌木丛里，毫发无伤。

　　全场安静。

　　幼猴张着嘴忘了叫，成年猴互相推搡确认有没有看错。母猴冲过去把她抱起来，上下检查。许嘉竹嘿嘿笑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只有老猴缓缓站起身，望向那个岩洞的方向。

　　它抬起前爪，对着风灵果树的位置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叫声落下，整片林子的叶子都停顿了一瞬。

　　当晚，许嘉竹睡在母猴怀里。月光照进来，落在她嘴角，还带着果子的香气。

　　她呼吸均匀，胸口一起一伏。奇怪的是，每次吸气，鼻尖都会轻轻颤动，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看不见的丝线。林间的风绕着她打了个旋，树叶沙沙响了几声。

　　母猴低头看着她，慢慢用爪子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那一夜，她梦到了奔跑。

　　不是在树上，也不是在地上，而是在风里。脚下没有支撑，身体却稳稳前行，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她想停下，可风推着她往前冲，耳边全是呼啸声。

　　醒来时天刚亮，她发现自己躺在一根离地五米的横枝上，而昨晚睡觉的地方在二十步外的巢穴里。

　　她挠了挠头，爬下去找吃的。

　　母猴远远看着她走远，转身走向老猴。两只首领低声交流了一会儿，随后一同看向那棵藏在山洞里的银树。

　　风灵果只剩两颗了。

　　没人知道是谁吃了第三颗。

　　也没人知道，这果子本不该被人碰。

　　传说中，吞下它的人能听懂风的语言，踏空而行，但代价是再也无法安稳落地——就像被世界遗忘的浮尘，永远漂着，停不下来。

　　老猴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树干。树皮裂开一道细缝，渗出一滴银色汁液，落在地上瞬间消失。

　　许嘉竹正蹲在一棵野桃树下啃果子，忽然抬头。

　　她觉得风变了方向。

　　原本从东边来的气流，现在拐了个弯，绕着她转圈。她伸出手，一片叶子打着转儿落在掌心。

　　她眨眨眼，把叶子塞进嘴里嚼了嚼，呸地吐掉。

　　太苦了。

　　远处传来母猴的召唤声，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回去。

　　路过岩洞时，她顿了一下。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在叫她，很轻，断断续续，像风吹过竹管的声音。

　　她往里走了两步。

　　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咔哒一声。

　　洞顶簌簌落下几粒尘土，打在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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