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裴无垢谋，私会丽嫔

　　裴无垢踩着夜色进宫门的时候，守卫连眼皮都没抬。

　　这人太熟了。

　　月白锦袍，银狸纹袖，发间那半截玉簪晃得人眼晕。每次来都是这个点，走的也是同一条路，像是排练过八百遍。

　　他没走正道，拐进偏巷，绕过三座假山，贴着墙根溜到紫宸宫后窗。窗没锁，轻轻一推就开。

　　丽嫔坐在镜前卸妆，朱红口脂还没擦干净，指尖蘸水一点一点抹掉。她听见动静也不回头，只说：“你倒会挑时候。”

　　“娘娘不是喜欢夜深人静？”裴无垢把外袍脱了搭在椅上，“吵闹的地方我不来。”

　　“少装模作样。”她转过身，护甲在烛光下反着光，“你说有事要谈，我等你半天。”

　　裴无垢笑了下，走到她跟前，弯腰凑近耳边：“我想帮您除掉三皇子。”

　　话音落，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丽嫔没动，眼睛盯着他，嘴角慢慢往上扯。

　　“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声音压得更低，“三皇子活着，您迟早被废。不如让他‘病逝’，您还能保住恩宠。”

　　她忽然笑出声，抬手拍了他一下肩膀：“你胆子不小啊。”

　　“我胆子不大，但脑子够用。”他直起身，袖子一甩，“现在他中毒上瘾，全靠您给药。哪天药里换点东西，谁也查不出来。”

　　“哦？”她歪头看他，“你想让我毒死亲儿子？”

　　“不是您想，是我替您说出来而已。”裴无垢眼神都不闪，“您早就不想留他了，对吧？每月十五逼他喝汤，不就是为这一天铺路？”

　　丽嫔沉默几秒，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指甲蹭过唇角：“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现在是您的。”他说，“以后也是。”

　　她松开手，站起身，在殿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停在屏风前，指着上面一幅画。

　　画里是个小姑娘，眼角带疤，穿着墨绿衣裳。

　　“许嘉竹还活着。”她说，“那天我亲眼看见红袖往宫外递纸条。”

　　“那又怎样？”裴无垢摊手，“她才十四，掀不起风浪。”

　　“可她是皇后的孩子。”丽嫔冷笑，“当年我没杀成，现在她回来了，你觉得我会让她活到十八岁？”

　　裴无垢没接话，只低头整理袖口。

　　他知道她在试探。

　　他也知道，她已经心动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转身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事，我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如何？”

　　“我不求富贵。”他抬头看她，“我只求个位置，能说话的位置。”

　　“行。”她点头，“事成之后，你在朝中任选一职，我替你说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拱手一笑，“明日我就开始安排。”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踩了棉花。

　　门关上的瞬间，梁上传来极轻的一声摩擦。

　　红袖蜷在横梁阴影里，左手紧紧抓着一根木刺，右手里攥着半张薄纸和一支炭笔。

　　她刚才差点摔下去。

　　裴无垢一进来她就屏住呼吸，整个人贴在梁上不敢动。她认得这人，前几次他来，都说自己是替三皇子传话。可这次不一样，他开口就是杀皇子。

　　她咬着牙，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在纸上记下几个字：

　　【除三皇】

　　【病逝掩人耳】

　　【药中动手脚】

　　写完赶紧收好，手心全是汗。

　　等裴无垢彻底走远，丽嫔吹灭蜡烛上了床，她才一点点挪到梁边，抓住垂下的帷帐滑下来。落地时左脚一软，膝盖磕在地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但她没停。

　　迅速从裙摆夹层掏出一张新纸条，把刚才记的内容抄上去，折成小方块塞进袖口。然后扶着墙走到门口，探头看外面巡逻的侍卫。

　　是老赵。

　　她认识他。

　　三年前她被打断腿，就是这人背她去的医房。后来她偷偷在他饭里加过三次泻药，他也没揭发她。

　　她悄悄开门，蹲在角落等。

　　老赵走近时，她突然伸手，把纸条塞进他腰带缝隙，动作快得像摸鱼的老猫。

　　“嗯？”老赵一愣，低头看她。

　　她立刻低头装害怕，手指颤抖指着寝殿方向，又摇摇头，转身跑回屋里。

　　老赵摸到腰间有东西，掏出来一看，脸色变了。

　　他没拆开，直接塞进靴筒，加快脚步走远。

　　殿内，丽嫔躺在床上没睡。

　　她睁着眼，盯着头顶的雕花天花板，手指一下下敲着床沿。

　　三皇子……死了也好。

　　那个废物整天疯疯癫癫，见谁都喊母妃救命，早就该收拾了。只是以前没人敢提，现在裴无垢主动开口，倒是省了她麻烦。

　　她翻了个身，拿起枕边的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排细针，每根都泛着蓝光。

　　她抽出一根，在指尖轻轻一划。

　　血珠冒出来，她舔了一口，笑了。

　　“明天……就让三皇子喝一碗特别的汤。”

　　窗外，月光照在屋檐上。

　　一只夜莺飞过，落在瓦片边缘，歪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扑棱翅膀飞走了。

　　红袖回到自己小屋，脱下外衣，露出后背一道道旧伤。她坐在床边喘气，左脚还在抖。

　　从怀里摸出发烫的铜钱，这是陆昭华留给她的信物。她用布包好，塞进床板底下。

　　外面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

　　她吹灭灯，躺下闭眼。

　　明天还得装傻，还得跪着给他端药，还得看他喝下那碗毒汤。

　　但她不怕。

　　只要能让那个人付出代价，她可以再演十年。

　　皇宫另一头，裴无垢回到自己院子，推开窗透气。

　　夜风吹进来，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轻轻一捏，中间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小撮粉末。

　　他闻了闻，嘴角扬起。

　　“迷香混鹤顶红，味道不错。”

　　把粉末倒进香炉，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扭成一个古怪的符号，持续不到三秒就散了。

　　他关上窗，坐到案前，提笔写下几个字：

　　【母欲弑子，计已入轨】

　　烧掉纸条，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上，三皇子照例被叫去请安。

　　他走路摇晃，手里还拿着丹药罐子，边走边嗑。

　　到了紫宸宫门口，太监通报进去，丽嫔说让他进来。

　　他刚踏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

　　“母妃今天用了新香？”

　　“是啊。”她笑着招手，“过来，尝尝我给你炖的补汤。”

　　他乐呵呵坐下，端起碗就喝。

　　红袖站在角落，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光，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汤底残留的液体在碗壁缓缓滑动，形成一道细线，一直流到桌沿，滴落。

　　啪。

　　砸在青砖上，溅开一朵暗红色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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