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残骸与抉择

　　“破晓号”如同一个刚从战场上爬下来的重伤员，拖着遍布深痕、多处裸露着内部线路和结构的舰体，踉跄地驶出了“虚空之喉”的能量湍流区，回到了常规宇宙空间。

　　舷窗外，是一片陌生的星域，星辰的排列与已知星图截然不同。暂时安全了。

　　舰桥内一片狼藉，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烧焦的糊味。船员们惊魂未定，许多人瘫坐在位置上，大口喘着粗气。

　　“报告损伤情况。”林珩解开安全带，声音带着疲惫。

　　李星快速检查着控制台，脸色难看：“结构完整性剩余百分之四十二，主引擎严重受损，效率不足百分之四十，护盾发生器完全报废，能量储备仅剩百分之十八……我们失去了超过三分之一的船员，包括……‘博学者号’。”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响起的电流杂音。格林博士、基兰……那些熟悉的声音，可能永远沉寂在了那片能量风暴之中。

　　林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沉重。探索未知的代价，如此残酷。

　　“优先修复生命维持和基础航行系统。扫描周边星域，确定我们的位置，寻找可用的资源点或避难所。”

　　“破晓号”如同宇宙中的孤岛，在这片未知的星空下缓缓飘流，进行着最低限度的自我修复。

　　几个小时后，传感器捕捉到了微弱的信号。

　　“检测到人造物体信号！是……舰船残骸！”

　　顺着信号方向，“破晓号”小心翼翼地靠近。在一片漂浮的小行星带边缘，他们发现了一艘舰船的残骸。那艘船从中断裂，断口处参差不齐，似乎是被巨大的力量强行撕开。从其残留的涂装和部分结构特征来看，正是比他们更早进入“虚空之喉”的那艘暗影舰船！

　　它也没能完全撑过那条危险的捷径，而且看起来，它遭受的打击更加致命。

　　“扫描残骸，寻找幸存者和有价值的信息。”林珩下令。他对那无面者及其背后的势力充满了疑问。

　　侦察单位靠近残骸，传回了内部的影像——一片死寂。船内布满了战斗和爆炸的痕迹，许多舱室暴露在真空中，可以看到不少穿着黑色装甲的士兵尸体，死状凄惨。他们似乎不仅在对抗空间乱流，内部也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或……清理？

　　在应该是舰桥的位置，侦察单位发现了一具特别的尸体。他穿着与普通士兵不同的指挥官服饰，脸上没有面具，但整个面部似乎被某种能量彻底烧毁，无法辨认。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半融化的、似乎是紧急信息存储器的装置。

　　“回收那个存储器。”林珩说道。

　　很快，存储器被工蜂单位带回。它损坏严重，大部分数据已经丢失，但技术小组还是从中恢复了一段极其短暂、充满干扰的影像记录。

　　影像中，是无面者（戴着面具）和那个被烧毁面容的指挥官正在激烈争吵。

　　“……愚蠢！你惊动了‘它们’！整个计划……”指挥官的声音愤怒而惊恐。

　　“必要的风险……为了真正的超脱……”无面者的声音依旧冰冷。

　　“你这是把我们都拖入深渊！我绝不会……”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似乎发生了战斗。

　　紧接着恢复的，是另一段来自舰船外部监控的、更加模糊的片段：在暗影舰船即将冲出能量乱流的前一刻，一道细微的、与攻击林珩时类似的黑色能量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凭空出现，瞬间贯穿了舰船的核心区域，导致了它的最终解体。

　　是“清算者”！它们不仅追杀林珩，也同样没有放过这艘暗影舰船！而且出手更加狠辣果决！

　　林珩看着这段影像，心情复杂。无面者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对抗“清算”的计划，但显然方式极端，并且引来了更直接的毁灭。他们内部也存在分歧。

　　这个存储器，除了这两段影像，再无其他有价值信息。无面者及其势力的目的，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舰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雷克问道，声音带着迷茫。失去了“博学者号”，与霍恩公司和基金会的联系中断，自身舰船重伤，流落未知星域，还被恐怖的存在标记追杀……前景一片黯淡。

　　林珩走到破损的舷窗前，望着窗外陌生的星辰。星环的标记如同隐痛，提醒着他危机并未远离。

　　“清算者”不会放弃。它们是一个系统，一个机制，一旦被标记，天涯海角也难以逃脱。

　　不能坐以待毙。

　　他回想起无面者的话，回想起“回响废墟”中那惊鸿一瞥的冰冷意志，回想起艾尔灵族和“观察者”文明关于纪元轮回的记载。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必须主动出击，了解敌人，寻找生机。

　　“我们不去避难所。”林珩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我们去找‘它们’。”

　　“什么？！”众人大惊。

　　“既然逃不掉，那就主动靠近。”林珩解释道，语气冷静得可怕，“‘清算者’并非无处不在，它们的行动有其规律和边界。我们沿着标记感应的方向，反向追踪，寻找它们力量相对薄弱的区域，或者……它们与其他势力发生冲突的地方。”

　　“这太冒险了！”莎拉忍不住说道。

　　“留在原地或者盲目逃亡，同样是死路。”林珩看着众人，“我们还有‘破晓号’，还有星环的力量。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与其在逃亡中耗尽力量，不如拼死一搏，在它们的阴影下，寻找真相和弱点。”

　　他看向那无尽的星空，仿佛在凝视着那无形的猎杀者。

　　“这是一场狩猎，而我们，将不再是单纯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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