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灾变日·狮笼前的血色

　　谢昊拎着沉重的肉桶，走在熟悉的狮区通道里。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防护网，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动物皮毛、饲料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他闻了三年，早已刻入骨髓的味道。

　　“老伙计们，开饭了！”他冲着笼舍里吼了一嗓子，声音在空旷的园区回荡。

　　这里是全球闻名的“诺亚野生动物园”，而谢昊，是这里狮区的金牌饲养员。二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能和这些猛兽建立起非同一般的信任。他不仅负责喂养，更通过长期的观察和学习，精通动物行为学，懂得如何与这些丛林之王沟通。

　　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将游客区的喧嚣稍稍隔绝。他喜欢这份工作开始的宁静。

　　笼舍内，雄狮“索顿”慵懒地趴在假山的岩石上，金色的鬃毛在晨光下如同流动的熔金。它瞥了谢昊一眼，威严的琥珀色瞳孔里没有野性的凶光，只有一种近乎慵懒的熟悉。它认识这个两脚兽的气味，三年了，这个两脚兽总是准时带来新鲜的食物，并且从不用带着恐惧或挑衅的眼神看它。

　　雌狮和亚成年的小狮子们则活跃一些，看到肉桶，发出低低的、带着期待的呜咽声。

　　“别急，都有份。”谢昊笑了笑，开始熟练地将大块的带骨牛肉通过特制的投食口塞进去。他一边工作，一边习惯性地观察着狮群的状态：索顿的左前爪似乎有点不敢着力，可能是在昨天的扑戏中轻微扭伤了；那只最调皮的幼崽“辛巴”食欲很好，是个好现象……

　　平静，一如过往的千百个日子。

　　然而，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上午九点，当第一批游客涌入园区，熙熙攘攘的人声充斥各个展馆时，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从大气层外弥漫开来的绯红色雾气，迅速笼罩了整片天空。阳光被扭曲成一种不详的暗红色，整个天地间都沐浴在一片血色光芒之中。

　　“哇！快看！天变红了！”

　　“是日食吗？还是什么新的灯光秀？”

　　“好漂亮啊！”

　　游客们起初是惊奇，纷纷举起手机拍摄这罕见的奇观。

　　但谢昊心里却猛地一沉。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这种气象。动物们的反应比人类更快、更直接。狮区内，原本慵懒的索顿猛地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鬃毛微微炸开。其他的狮子也显得焦躁不安，在原地踱步，望向红雾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不仅仅是狮子，整个动物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瞬间沸腾起来。狼区的长嗥，鸟园惊恐的万鸟齐飞，猴山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各种动物的躁动声汇合成一股不安的交响曲，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不对劲……”谢昊放下手中的记录板，眉头紧锁，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预感很快成了现实。

　　红雾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物质，悄无声息地渗透下来。几分钟后，人群中开始出现异状。

　　一个正指着天空兴奋大叫的男人，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的眼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血丝，继而变得浑浊、凸出。他的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变得青灰，血管像黑色的蚯蚓在皮下蜿蜒凸起。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妻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浑浊的涎水，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吼——！”

　　下一秒，在周围人惊恐的注视下，他猛地扑向了自己的妻子，张开嘴狠狠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像是一个信号。

　　“啊——！”

　　“怪物！咬人了！”

　　“快跑！丧尸！是丧尸！”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炸开，席卷了整个游客区。类似的场景在园区各处同时上演。越来越多的人身体开始发生异变，双眼赤红，皮肤灰败，失去理智，疯狂地扑向身边最近的活人。撕咬、惨叫、奔逃、践踏……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动物园，在短短几分钟内，化作了血腥的人间地狱。

　　“丧尸？开什么玩笑！”谢昊透过防护网看着外面炼狱般的景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电影里的场景活生生在眼前上演，带来的冲击力无与伦比。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这里的饲养员，他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办公区、后勤通道、紧急避难所……这些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必须离开这里！”他当机立断，不能再待在这个相对开阔的展区。

　　然而，祸不单行。动物的变异，也开始了。

　　或许是受到了红雾的影响，或许是外面血腥气的刺激，笼舍内，一头亚成年的雌狮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它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膨胀，眼神变得和外面的丧尸一样疯狂嗜血。它猛地撞向隔离内舍与外活动场的栅栏门，那巨大的力量让坚固的钢铁都发出了呻吟！

　　“不好！”谢昊心头一紧。一旦让这些变异猛兽跑出来，内外夹击，他绝无生路！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狮区内部、通往员工通道的小门跑去。那里相对隐蔽，或许能避开混乱的中心。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他像一只灵活的狸猫，在假山、灌木和建筑死角间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波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丧尸游客和一只变异后疯狂攻击笼舍的鬣狗。

　　然而，动物园的丧尸化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当他终于冲到狮区内部，靠近那扇代表着生路的小铁门时，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门，被堵住了。

　　不是被锁住，而是被好几只穿着动物园工作服的丧尸堵住了！它们生前或许是同事，是熟悉的伙伴，但此刻，它们只是遵循着吞噬本能的行尸走肉。它们在小门附近游荡，嘶吼着，青灰色的脸上沾满血迹。

　　谢昊的出现，如同滴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吼！”

　　五六只丧尸员工，拖着僵硬的步伐，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谢昊头皮发麻，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他环顾四周，猛地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用来疏通下水道的铁撬棍，反手紧紧握住。

　　“对不住了！”他低吼一声，侧身躲过第一只丧尸的扑击，用尽全身力气将撬棍狠狠砸在它的太阳穴上。

　　“噗嗤！”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破裂。丧尸应声倒地。

　　但更多的丧尸围了上来。谢昊且战且退，他不敢恋战，只想找机会冲过这道封锁线。然而，身后的退路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尸游客堵住了。

　　他被包围了！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

　　挥舞的铁撬棍越来越沉重，他的手臂因脱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汗水混合着溅到脸上的污血，模糊了视线。一只丧尸从他视觉死角扑来，尖锐乌黑的指甲几乎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阵凉风。

　　“完了吗？”一个绝望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他背靠着一面冰冷的墙壁，前方是步步紧逼的尸群，足足有十几只！它们嘶吼着，浑浊的眼睛里只有对血肉的渴望。

　　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昊的目光扫过侧后方——那是雄狮索顿所在的外活动场！因为内部的混乱，连接内舍和外活动场的第二道栅栏门不知何时被撞开了少许缝隙！

　　而索顿，正站在那道缝隙之后！它显然也受到了红雾的影响，显得异常狂躁，不断用巨大的爪子拍击着栏杆，对着外面混乱的景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但它似乎还在抵抗着那种彻底疯狂的变异，眼神在暴戾与挣扎间切换。

　　谢昊被尸群逼得不断后退，距离狮笼的外围护栏越来越近。丧尸腐烂的手臂几乎要抓住他的衣领。

　　绝望之中，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留在外面，必死无疑！闯入狮区，或许……或许索顿还认得他？毕竟他们相处了三年！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生机！

　　赌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后一跃，单手抓住狮区外围护栏的顶端，身体借力向上翻去。动作敏捷得不像他自己。一只丧尸的手抓住了他的裤脚，被他狠狠一脚踹在脸上，挣脱开来。

　　翻身落地，他滚进了狮区的外活动场！

　　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混合着猛兽特有的腥臊味涌入鼻腔。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身后传来“砰砰”的撞击声。那些追逐他的丧尸，被坚固的护栏挡住，只能徒劳地伸着手臂，朝着场内的“新鲜血肉”发出不甘的嘶吼。

　　暂时的安全了吗？

　　不！

　　谢昊的心脏跳得如同擂鼓，他缓缓抬起头。

　　在他的正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雄狮索顿停止了拍击栏杆，缓缓转过身来。那双巨大的琥珀色瞳孔，此刻充满了狂暴的血丝，牢牢地锁定了他这个不速之客。它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代表极度危险的低沉咆哮，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洪荒，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

　　前有陷入半疯狂状态的百兽之王。

　　后有聚集得越来越多，挤在护栏外嘶吼抓挠的丧尸群。

　　谢昊握着撬棍，站在空旷的活动场中央，孤立无援。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进脚下的泥土里。

　　他，被困在了他最熟悉的狮笼之前。而笼内与笼外，皆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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