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清观（一）

　　捆妖绳如活蛇般缠上虎力大仙三人的腰身，绳身泛着的金光与清心符的淡芒交织，将他们溃散的妖力牢牢锁住。八戒拽着绳头在前开路，每走一步都故意往妖仙脚踝上踹一脚，疼得虎力大仙几人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清心符不仅压制妖力，更让他们妖丹刺痛难忍，连骂人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沙僧扛着宝杖断后，目光扫过乱葬岗深处仍在翻涌的黑雾，抬手往空中一扬，一道佛门金光射向天际，如信号般在云层中炸开。

　　刚走出乱葬岗的地界，便见唐僧与玉龙牵着马立在路口老槐树下。唐僧青布长衫的袖口沾了些尘土，显然是赶路时不慎蹭到的，他手中紧攥着念珠，见墨臻几人押着妖仙过来，眼底先是掠过一丝欣慰，随即被凝重取代。玉龙早已按捺不住，握着腰间短剑的手都泛了白，见八戒把妖仙推得踉跄，忙上前几步低声问：“师兄，这些就是害苦百姓的妖道？”

　　何止是害苦百姓。”墨臻走到唐僧身边，将虎力大仙用稚童生魂炼桩的事简略一说，金瞳扫过被捆成粽子的三妖，“这三个妖物是车迟国国师，三清观就是他们的老巢，被抓的僧人定然关在那里。”他刚说完，便见玉龙猛地拔出短剑，剑尖直指虎力大仙心口：“我就说城里孩童失踪案蹊跷，原来是你们在作祟！”

　　“玉龙不可鲁莽。”唐僧抬手按住他的手腕，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虽作恶多端，却也知晓僧人的下落，暂且留着有用。”他转向虎力大仙，目光如炬，“三清观中关押的僧人，如今在何处？若如实招来，尚可留你一线生机。”

　　虎力大仙梗着脖子别过脸，青黑的脸上满是桀骜：“佛门禁地的余孽，死不足惜！有本事便杀了我，想从嘴里套话，痴心妄想！”话音刚落，墨臻指尖一弹，一道金光射在他眉心清心符上，符纸光芒暴涨，虎力大仙顿时疼得浑身抽搐，妖丹如被烈火灼烧，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再嘴硬，俺就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墨臻声音冷冽，金瞳中闪过一丝杀意。

　　鹿力大仙本就被沙僧打断了腕骨，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见虎力大仙受苦，忙不迭地开口：“我说！我说！僧人都关在三清观后殿的地牢里，有玄铁锁链锁着，还有小妖看守！”他生怕墨臻再动手，语速快得像倒豆子，“国师府的密室里还藏着炼魂的法器，那些失踪的孩童……都被炼进法器里了！”

　　唐僧闻言，指尖念珠猛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他望着远处车迟国方向隐约可见的三清观尖顶，沉声道：“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前往三清观，救人要紧。”墨臻点头应下，让玉龙先牵着马回客栈等候消息，自己则与八戒、沙僧押着三妖，跟在唐僧身后往城里走去。

　　此时已近黄昏，市集上的人流渐渐散去，原本热闹的街道变得冷清。临街的店铺都早早关了门，门板上贴着的道家符牌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偶尔有百姓从巷口探出头，见几人押着道士模样的人，都慌忙缩了回去，眼神里满是恐惧。路过先前那处卖笔墨的小摊，摊主正收拾东西，见唐僧走来，慌忙往柜台后躲，却被唐僧叫住：“施主莫怕，我们是来清除妖邪的。”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上，“麻烦施主告知三清观的情况，可有侧门或僻静的入口？”

　　摊主犹豫了片刻，见墨臻几人虽气势逼人，却未伤害百姓，才压低声音道：“三清观正门有八个小妖看守，侧门在观西的竹林后，只有两个道士值守。不过观里布了妖阵，一旦触动便会惊动所有妖怪。”他说着从案台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三清观的简易地形图，“这是我早年给观里送笔墨时偷偷画的，地牢入口在后殿的三清像后面，按动像下的机关就能打开。”

　　谢过摊主后，几人绕到城西竹林。此时天色已暗，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竹林里静得只能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墨臻让八戒和沙僧看好三妖，自己则如狸猫般窜出，片刻后便听见侧门处传来两声轻响，他探出头招手：“搞定了，看守的道士被我点了睡穴。”

　　刚跨过三清观的门槛，一股混杂着浓重妖气与铁锈腥的恶臭便如无形的毒蟒般缠上喉头，呛得人险些作呕。这妖气绝非寻常妖邪可比，带着经年累月吸食生魂的阴腐，钻进鼻腔时凉丝丝的，却在肺腑里翻涌成灼人的热浪；而那血腥气更显鲜活，不是陈腐的尸臭，倒像是刚放干的热血，混着孩童衣物上的棉絮味，在殿内凝滞不散。前殿的三清像被鎏金涂得晃眼，元始天尊的拂尘、灵宝天尊的玉如意、道德天尊的太极图都镶嵌着细碎的彩石，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可仔细看去，鎏金缝隙里竟嵌着暗红色的血痂，像是被强行涂抹时溅上去的。供桌是整块阴沉木打造，本该供奉香火的地方，却摆着三只盛着新鲜血食的黑陶碗——碗里的血还冒着丝丝热气，边缘凝着暗红的血珠，旁边散落着半块啃剩的兽骨，骨头上的肉沫都没刮干净。更触目惊心的是供桌下的地面，青石板缝里卡着几个褪色的布偶，一个老虎形状的布偶缺了条胳膊，棉絮从破口处露出来，沾着点点黑血；还有个绣着莲花的肚兜，边角被撕扯得破烂，针脚里还缠着几根细软的孩童发丝，显然是妖怪们随手丢弃的玩物。

　　墨臻脚步一顿，金瞳在昏暗里骤然亮起，如两簇跳动的星火，将殿内角落的猫腻照得无所遁形。他抬手按住身侧刚要拔刀的玉龙，指尖在唇前轻轻一竖，示意众人噤声。目光扫过殿内四盏挂在廊柱上的灯笼——那些灯笼看似是寻常的朱红宫灯，糊纸上映着“道法自然”的字样，可灯芯处根本不是火光，而是一团团扭曲的青灰妖气，妖气里隐约浮着小妖的半透明头颅，正转动着绿豆大小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殿门方向。这些小妖是虎力大仙炼出的“灯眼鬼”，没有实体，专司盯梢，一旦发现异动便会通过妖气传信。

　　墨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掌心悄然凝聚起几缕细碎的金红光芒，光芒顺着指尖纹路流转，凝练成比绣花针还细的光丝。他手腕微抖，指尖如弹琵琶般轻轻一扬，三道光丝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廊柱——光丝速度快得惊人，穿过空气时只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残影，精准地从灯笼糊纸的缝隙钻了进去。“滋滋”几声轻响，比沸水浇雪还轻微，灯笼里的青灰妖气瞬间被金光净化，那些小妖的头颅发出细若蚊蚋的惨叫，随即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四盏灯笼的火光猛地一暗，随即彻底熄灭，殿内顿时陷入更深的昏暗，只余下窗外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连站在他身侧的八戒都没看清动作，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周遭的妖气便淡了几分。墨臻转头朝众人递了个眼神，示意继续前行，脚步轻得像踏在云絮上，青布鞋底擦过地面时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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