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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匆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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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姝接过信,只见上面徐统领的字迹力透纸背:……腊月初四子时,诚王兵至北门,尔兄以虎符为应……信纸在锦姝手中微微颤动——这不是她见过的那封密函,而是新的证据。

  本宫知道了。锦姝将信收入袖中,弯腰扶起徐妃。触手之处,那身子冷得像块冰,陛下仁厚,不会牵连无辜。

  徐妃却死死抓住锦姝的手腕:娘娘!徐家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娘娘……话未说完,人已晕厥在锦姝怀中。

  传太医!锦姝厉声喝道,同时感到袖中那封信重若千钧。她望向乾清宫那个方向,忽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徐妃不是棋子,而是试金石。

  当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凤仪宫。锦姝屏退左右,看着从密道现身的沈知昀,一时恍惚。

  他们上次单独相见,还是她入宫前的那场春雨。

  陛下过几日便会回京。沈知昀的声音像是浸在腊月的冰水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冷硬。

  锦姝怔怔望着他,恍惚间又看见十年前那个在梨树下仰头为她折枝的少年,眉眼间还带着温润。

  如今站在眼前的人,玄色劲装裹着挺拔身姿,发间还沾着临京的霜雪,唯有那双眼睛,在瞥见她时仍会泛起涟漪。

  白玉令牌触到掌心时,锦姝指尖微微一颤。他的手掌粗粝而温热,茧子磨过她细嫩的皮肤,像把钝刀割在心头。

  那些共赏落梅、月下抚琴的往昔突然翻涌上来,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窗外呼啸的北风。

  沈知昀却似被烫到般迅速撤手,后退半步时衣袂带起的风里,还残留着衣袖上都有的松脂气息。

  徐妃……她下意识唤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沙哑。

  烛火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将沈知昀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他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投出一片青影,陛下已有安排。她揭发有功,不会牵连。尾音消散在摇曳的烛火里,像句未说完的叹息。

  锦姝望着他腰间那柄熟悉的软剑,剑柄缠着她亲手缝制的穗子,褪色的金线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记忆突然变得锋利,那年他为救她坠入寒潭,醒来第一句话竟是别怕,我在。而此刻咫尺天涯,他却连目光都不肯多停留片刻。

  知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喉间泛起苦涩,此战过后……

  话音未落,沈知昀已转身走向密道,玄色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娘娘保重。他的声音混着石壁的回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要下雪了。

  子时的梆子声惊破寂静时,锦姝正对着铜镜卸去钗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白玉令牌,那上面残留的温度与记忆里的温度渐渐重叠。

  窗外雪粒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回到那年上元夜,他握着她的手写二字,墨迹晕开在宣纸上,像两朵纠缠的云。

  临京酒楼的地窖里,徐逸远仰头饮尽杯中酒,铜令随着他的动作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裂痕在烛光下细如发丝,却足够让暗藏的毒粉缓缓渗出。

  他望着窗外纷飞的雪幕,嘴角勾起阴鸷的笑。没有人看见,屋檐上掠过一道黑影,雪落在那人肩头,很快就被体温融化。

  锦姝推开雕花窗,雪花扑簌簌落在鬓边。远处宫墙蜿蜒如龙,在雪雾中若隐若现。

  腊月的雪下得越发急了,她忽然想起沈知昀转身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明白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像这场雪,终将掩盖所有的痕迹。

  腊月初三夜,北风裹挟着碎冰碴子,如细刃般刮擦着定国公府箭楼的铜铃。

  谢予怀握千里镜的指节泛白,镜筒上凝着层薄薄的霜花。

  沈知昀踏着积雪疾步而来,玄色披风下摆扫过青砖,惊起几串细碎冰珠。

  北门第三哨岗换防时,徐逸远的贴身侍卫混在其中。沈知昀摘下皮手套,指尖被冻得通红,虎贲军军械库今夜开启三次,运出的木箱都压得极低。

  谢予怀将千里镜重重抵在城墙垛口,镜中北门城楼上,火把光晕在风雪里晕染成诡谲的血色。张老将军已将虎贲军精锐分作三营,埋伏在十里坡松林。他突然冷笑,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冰晶,徐逸远拿着那枚假铜符,怕是连虎贲军的马厩都调不动。

  沈知昀摩挲着腰间软剑,剑柄缠着的褪色穗子在风中轻摆。他望着西北方乌云翻涌的天际,忽然道:徐府下人这几日都在往城外运送檀木箱,箱角缠着北疆特有的金线。

  北风将箭楼铜铃刮得疯狂作响,谢予怀的睫毛上凝着冰碴,却死死盯着千里镜中晃动的画面。

  沈知昀解下腰间酒囊猛灌一口,烈酒入喉的灼痛也驱散不了指尖的寒意:虎贲军的运粮车辙印深得出奇,绝非寻常物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八百里加急的信差踏着碎冰疾驰而过,灯笼上的二字被风雪撕成模糊的残红。

  谢予怀突然抓住沈知昀的手腕,镜中画面剧烈晃动——北门城墙上,本该戍守的禁军士卒竟在拆卸了望塔的青铜护甲。

  同一时刻,徐府地下密室。

  鎏金兽首烛台将徐逸远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扭曲如厉鬼。他反复摩挲着怀中铜符,指尖触到暗刻的云纹时,突然发出一阵阴笑:姜止樾重伤昏迷,北疆铁骑三日内必破华郊防线。

  公子,大事可期!黑衣谋士展开羊皮地图,烛火将他脸上的刀疤映得狰狞可怖,等北疆军牵制住华郊那帮人,我们的人便能——

  侍卫撞开密室门,积雪扑簌簌落满肩头,城外发现大量陌生脚印,朝十里坡方向延伸!

  徐逸远的瞳孔骤然收缩,铜符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谋士却抚须轻笑:无妨,必是张将军按陛下旨意调兵。等北疆军攻破华郊,这些人马都得去临京守着。

  他没注意到,那老仆颤抖的手指将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溅在密信边缘,洇开了北疆使臣已斩几个朱砂小字。

  ……

  定国公府书房里,谢予怀将沾着金线的碎木屑拍在沙盘上:徐府地窖的楠木地板下,藏着整整三十车西域火油。

  沈知昀的软剑在烛火下划出寒光,剑锋挑起半块烧焦的信笺:这是从徐府马厩灰烬里找到的,北疆密函写着借道突袭临京。

  窗外的北风突然变得凄厉,谢予怀猛地掀开窗帘,只见西北天空炸开三枚红色信号弹。他们提前动手了!他抓起玄铁长枪,枪缨扫落屋檐冰棱,知昀你带兵守住城门,我去引蛇出洞!

  子时的北门城楼,徐逸远的假铜符在火把下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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