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华阳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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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见过母妃。”二皇子礼身着宝蓝色绣云纹的小常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抬手作揖时,袖口垂落的银线流苏轻轻晃了晃。他不过三岁有余,嗓音还裹着奶气,却硬是把礼仪行得一丝不苟,连腰间玉佩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瞧着倒比那些五六岁的小宗子弟还要规整。
徐妃斜倚在铺着孔雀蓝软缎的贵妃榻上,指尖捻着颗莹白的东珠,见他这模样,紧绷的嘴角才终于松了些,忙笑着朝他招手:“礼哥儿快过来,母妃瞧瞧这几日又长个儿没?”
她起身时,腕间金镯相撞,叮当作响,可眼底的笑意却没抵到深处。
二皇子小步挪到榻边,规规矩矩地站定,垂着脑袋抿紧了唇。
徐妃拉过他的小手,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掌心,却没多停留,直截了当地问:“昨日教你的可背熟了?”
二皇子的小手悄悄攥紧了衣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半晌才蚊蚋似的应:“儿臣……儿臣会背了。”
“既会背,便背给母妃听。”徐妃松开他的手,往后靠回软垫上,语气里添了几分不耐。
“白、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欲穷千里目……”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涨得通红。
二皇子盯着地面上青砖的纹路,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明明昨夜奶娘还陪着他背到后半夜,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最后一句。
“怎么不背了?”徐妃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没等礼哥儿回话,她突然伸手,死死掐住了孩子细嫩的胳膊,指甲陷进皮肉里,“不是说会背吗?难不成昨日又偷懒去玩了?本宫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皇子,将来要争要抢的,怎能这般差劲!”
她的眼神变得凶戾,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动作晃动,映得脸色忽明忽暗,哪里还有半分嫔妃的温婉,倒像困在冷宫里许久的疯魔。
二皇子疼得身子一颤,却不敢挣扎,只把嘴唇咬得发白。
雪青吓得膝盖发软,手里的茶盏晃得茶水溅出。她不是第一次见徐妃责罚二皇子,可今日这般狠戾,还是让她心头发怵——上次有个小宫女劝了句“娘娘息怒”,就被杖责二十,发去了浣衣局,她哪里敢拦?
二皇子的眼眶很快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却死死憋着没掉下来。他记得母妃说过,皇子不能哭,哭了就是懦弱。
可胳膊上的疼越来越烈,像是有针在扎,三岁孩子的忍耐力终究有限,一滴热泪还是滚了下来,砸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母妃……儿臣没有偷懒……”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强撑着回话,“儿臣……疼……”
徐妃掐着他胳膊的手顿了顿,像是终于回过神。她突然松开手,把人搂进怀里,自己反倒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是母妃错了,母妃不该对你这么凶……可母妃也是着急啊,礼哥儿,你要是不学好,将来在宫里怎么立足?”
二皇子被她搂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徐妃的后背,小声问:“母妃……母妃掐得那么用力,母妃疼不疼吗?”
徐妃身子一僵,连忙推开他,没接话,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脸上忽然又绽开笑:“礼哥儿真是孝顺,还会疼母妃。那礼哥儿答应母妃,往后定要好好温习功课,不许再忘,好不好?”
二皇子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徐妃又叮嘱了几句“不许跟旁人说今日的事”,便让雪青送他回偏殿。
一进偏殿,礼哥儿再也忍不住,扑进奶娘怀里放声大哭。
奶娘张氏连忙把他抱到软榻上,解开他的衣袖,只见白嫩的胳膊上赫然印着几道青紫色的指痕,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渗着血丝,触目惊心。
张氏抱着他,喊着他的小名,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张氏今年二十六,自家儿子比二皇子还大些,可自从三年前抱过刚出生的二皇子,她就把这孩子当成了心头肉,连自家的儿子都排在了后面。
她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涂在二皇子的胳膊上,药粉碰到破皮处,二皇子疼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个笑:“奶娘,我不疼,奶娘别伤心。”
张氏听得心都揪紧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是不疼,不过是怕她难过罢了。
——
慈宁宫这边,却是另一番暖意融融的景象。
锦姝扶着秋竹的手走进殿时,华阳长公主正坐在太后身边,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逗着殿里的小摆件。
“母后,锦姝。”华阳见了她,先起身给太后和锦姝请了安,随即快步走到锦姝身边,拉着她的手笑:“今早一进宫就听说锦姝有孕了,我特意让府里人把库房里的人参、燕窝都挑了最好的送来,明年我可就能当姑姑了。”
锦姝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笑着打趣:“才刚满一个月呢,你倒比我还急。”
太后坐在上首,手里转着佛珠,笑得眼睛都眯了:“哀家也盼着锦姝能生个嫡孙,最好比愿哥儿听话些——那小子上次来,差点把哀家的玉如意给摔了。”
华阳一听不乐意了,嗔道:“愿哥儿可是母后的嫡外孙。他是调皮了点,可脑子灵光着呢,上次教他认字,只教了一遍就记住了,母后怎么能这么说他?”
“好好好,是哀家不对。”太后笑着妥协,又转向锦姝,“上次你说愿哥儿拽你衣摆不放,如今他该快周岁了吧?”
提到儿子,华阳脸上满是母性的温柔:“可不是嘛,年底就满周岁了。”
太后叹了口气,拉过华阳的手:“你这孩子,当初非要嫁那探花郎,哀家虽依了你,可心里总不踏实。他如今待你还好?要是敢负你,你尽管跟哀家说,你是皇家嫡公主,谁也不能欺负你。”
华阳脸上泛起红晕,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母后放心,驸马待我极好。”
锦姝听着,也跟着笑。
华阳的驸马虽是四品官的嫡子,家世不算顶尖,可胜在对华阳上心——皇帝当初虽不满意这门婚事,却也因为华阳喜欢,给驸马封了侯,算是给足了长公主体面。
华阳忽然转向锦姝,语气认真:“锦姝,皇兄要是敢因为宫里的妃嫔忽略你,你可别憋着,一定要跟我说。我最瞧不上宠妾灭妻的事,何况你还是中宫皇后。”
锦姝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的。进了帝王家,哪能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这皇后之位安稳,母族还在,我和孩子就不会受委屈。”
她的母族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功臣,朝堂上根基稳固,皇帝就算再宠妃嫔,也不敢无故废后不是。
太后也帮腔:“锦姝有哀家护着,谁敢动她?华阳你管好愿哥儿,哀家就等着他叫声外祖母呢。”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太后提议去御花园赏花,还特意吩咐宫人,不许旁人来打扰。
临近午时,长公主府的人来报,说愿哥儿醒了,一个劲地念叨母亲,华阳听了,连忙起身告辞。
她刚走没多久,皇帝就匆匆来了慈宁宫——他忙完朝政,先去了凤仪宫,得知锦姝在太后这儿,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太后见帝后和睦,心里欣慰,故意打趣:“你这皇帝,倒比寻常百姓家的夫君还黏人。快带着锦姝回凤仪宫吧,哀家这儿不用你陪。”
皇帝嘿嘿一笑,拉着锦姝的手,真就带着她回了凤仪宫。
两人在凤仪宫用了午膳,下午皇帝抱着锦姝在床上小憩,直到傍晚才回乾清宫,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夜里要晚些过来。
锦姝醒来时,秋竹正端着温水进来。“陛下呢?”她揉了揉眼睛,问道。
“陛下回乾清宫处理奏折了,说晚间再来陪娘娘用晚膳。”秋竹一边帮她整理发髻,一边低声说,“娘娘,安插在徐妃宫里的人来报,今日徐妃又责罚二皇子了,胳膊上都掐出了血印。”
锦姝握着发簪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忍,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太可怜了。你让底下人多照看着些,给二皇子送些好的伤药,等将来我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安稳的去处。”
秋竹连忙应下。
锦姝又吩咐:“下次嫔妃请安,让她们把皇子公子都带上,二公主还小,就不用来了。”她想借着请安的机会,多看看礼哥儿。
接下来的五天,皇帝几乎都待在凤仪宫,宫里的妃嫔们私下里免不了嫉妒,可再嫉妒也没用——皇帝想去谁宫里,从来都由着自己的心意。
直到初七,他才去了柔婕妤宫里一次,之后依旧常往凤仪宫跑。
锦姝一边陪着皇帝,一边忙着筹备年底的宫宴、祭祀等事宜,偶尔想起二皇子,便让秋竹多送些点心、衣物过去。
徐妃的性子偏执,二皇子在她身边多待一日,就多受一日罪,可眼下还不是动徐妃的时候,只能先委屈这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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