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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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临京的宫墙被染成了黛色,凤仪宫的晚膳却正热闹。

  鎏金铜炉里燃着清雅的百合香,紫檀木膳桌上摆着八碟四碗,翡翠碧玉般的青菜、琥珀色的糖醋鱼、莹白的蟹粉豆腐,每道菜都精致得像件艺术品。

  锦姝斜倚在软榻上,手边放着个暖手炉,正用银筷夹起一块水晶虾饺,细细咀嚼着。

  “娘娘,卫御女的事……宫里都传开了。”秋竹站在一旁,为她添了勺燕窝羹,声音压得很低。

  锦姝嚼完虾饺,慢悠悠喝了口羹,才淡淡点头:“知道了。”卫御女因牵涉何嫔小产之事被赐死,这在深宫里本就是常事,她既没心思同情,也没精力深究——如今她满心满眼,都在腹中六个月大的孩子身上。

  “过几日就是十五,内务府该开始挑新人了。”秋竹又道,指尖轻轻拂过膳桌的花纹,“昨儿是娘娘寿辰,内务府没敢叨扰,如今寿宴过了,秀女海选的结果该出来了。”

  锦姝嗯了声,想起昨日寿宴上的喧嚣,眼底掠过一丝倦意:“告诉梅心,让她盯着点,别出岔子。月底二十让秀女进储秀宫学规矩,下个月二十入宫,时辰别错了。”

  “奴婢省得。”秋竹应下,又想起一事,“娘娘吩咐给何嫔送的补品,今早就送过去了,奴婢亲自去查的,人参、燕窝、阿胶都齐了,没缺漏。”

  “嗯,她刚小产,身子虚,该补补。”锦姝拿起银勺,舀了口温热的鸽子汤——这汤是御膳房特意为她炖的安胎汤,加了黄芪和当归,入口醇厚。她喝了两口,忽然笑了:“这汤不错,过会儿你也喝一碗。”

  “是水仙去御膳房新学的手艺。”秋竹笑着回话,“她总说娘娘怀着孕辛苦,想多学着做些合娘娘口味的菜。”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锦姝抬眼望去,只见姜止樾穿着件玄色常服,袖口绣着暗金龙纹,正大步走了进来。

  她连忙撑着软榻扶手起身,刚要行礼,就被姜止樾快步上前扶住:“坐着就好,怀着孕别折腾。”

  “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锦姝被他扶着坐下,指尖不经意触到他微凉的手,又缩了回来。

  “怕打扰你用膳。”姜止樾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扫过满桌菜肴,眼底带了点笑意,“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用膳了吗?”锦姝问。

  姜止樾摇头。

  锦姝立刻看向侍立在旁的康意,语气带着点嗔怪:“怎么回事?这个时辰了,你也不劝陛下用膳?”

  康意连忙陪笑:“娘娘恕罪,不是奴才不劝,是陛下说,非要来娘娘这儿蹭饭。”

  锦姝转头看姜止樾,见他正盯着自己,眼神温和,嘴角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秋竹见状,立刻吩咐宫人添碗筷,又让御膳房再送两道热菜来。

  两人并肩坐着用膳,姜止樾夹了块糖醋鱼,尝了尝便赞道:“你这的厨子手艺,比御膳房还好些。”

  “陛下说笑了。”锦姝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您是皇帝,天下的山珍海味您没吃过?不过是这儿的菜合您口味罢了。”

  晚膳过后,宫人撤了膳桌,换了盏温热的花茶。

  锦姝和姜止樾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她随手拿起一本话本翻看,刚看了两行,忽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是孩子在踢她。

  她立刻放下话本,双手轻轻覆在隆起的肚子上,眼底瞬间漾起温柔的笑意。窗外华灯初上,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将她孕期的倦意都冲淡了几分。

  这是孩子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胎动,那种鲜活的触感,让她心头满是期待。

  “怎么了?”姜止樾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放下手中的茶盏,关切地看过来。

  “你的孩子踢我了。”锦姝笑着抬头,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姜止樾一怔,随即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就在这时,腹中的小生命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触碰,突然又用力踢了一下——力道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姜止樾的指尖。

  “呵……”姜止樾低笑出声,眼底满是喜悦,他俯身对着锦姝的肚子,声音放得极柔,“小东西,胆子不小,竟敢踢你父皇?”

  这话里的宠溺,连空气都仿佛暖了几分。锦姝看着他难得柔和的侧脸,也跟着笑了起来,凤仪宫里的气氛,一时温馨得不像话。

  ——

  另一边,芙蓉宫的玉瑾殿却一片死寂。

  殿内没点灯,只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床上蜷缩的身影。何嫔散着头发,身上裹着件素色寝衣,双手紧紧攥着锦被,指节泛白,双眼空洞地盯着床顶的纱帐,眼眶肿得像核桃。

  “主子,该喝药了。”茯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挑开珠帘时,冷风灌了进来,让何嫔打了个寒颤。她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低唤了两声:“主子?”

  何嫔缓缓转过头,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声音嘶哑:“茯双,我的孩子……没了……”她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双手无意识地摸向小腹——那里曾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如今却只剩一片空寂。

  茯双连忙上前扶住她,见她这模样,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主子,是奴婢没用,没护好您和小主子……”

  何嫔猛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像受伤的小兽:“他……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做小衣裳……”

  “主子,卫氏已经死了!”茯双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赐了她白绫,她是罪有应得,也算给小主子报仇了!”

  何嫔的哭声一顿,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却突然变得有些偏执:“对……卫依依死了……死得好……这是她活该!”她反复念叨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却越来越空洞,像是魔怔了一般。

  茯双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一阵发慌,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何嫔身子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主子!主子!”茯双慌了,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只觉得气息微弱。她连忙推了推何嫔,见没反应,又跌跌撞撞地跑出寝室,对着殿外的宫人嘶吼:“快!快去传太医!主子晕过去了!”

  玉瑾殿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传到了温淑妃耳中。她刚卸了钗环,正准备歇息,听到消息后,连忙抓过一件月白色的披风裹在身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带着宫人往玉瑾殿赶。

  “茯双,你家主子怎么了?”温淑妃一进殿,就看到茯双跪在床边哭,连忙上前问道,脸上满是担忧。

  茯双见了她,像是见了救星,哭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主子她……她一直念着小主子,还说卫御女的事,说着说着就晕过去了……”

  温淑妃叹了口气,心里也是一阵发酸——她当年在东宫时,大皇子意外出了事,她也曾这样痛不欲生,差点跟着去了。她拍了拍茯双的肩,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就见陈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陈太医,快给何嫔看看!”温淑妃没等陈太医行礼,就急忙催促道。

  陈太医不敢耽搁,立刻上前为何嫔诊脉。片刻后,他收回手,对着温淑妃躬身道:“回淑妃娘娘,何嫔娘娘是悲伤过度,加上小产后气血亏虚,才导致晕厥。臣开一副安神补血的方子,按时服用,好好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温淑妃松了口气,嘱咐茯双:“你好生照看,煎药、喂饭都要仔细,要是有半点不妥,立刻去寻本宫。”

  “奴婢谢过淑妃娘娘!”茯双连忙磕头谢恩,眼泪还在往下掉。

  “行了,别哭了,你要是垮了,谁来照顾你主子?”温淑妃说完,又让人从自己宫里取了些人参和安神香送过来,才带着宫人离开。

  半个时辰后,何嫔缓缓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纱帐,眼神还是有些呆滞。

  “主子,您醒了?”茯双一直守在床边,见她醒来,连忙凑上前。

  何嫔轻轻嗯了声,没说话,只是呆呆地躺着。

  茯双转身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主子,喝点粥吧,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何嫔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我吃不下。”

  “主子!”茯双急了,眼眶又红了,“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小主子要是知道您这么折磨自己,也会心疼的!”

  何嫔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看着茯双,声音哽咽:“茯双,我真的好想我的孩子……”

  茯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主子,小主子会一直在您身边的。您得好好活着。”

  何嫔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玉瑾殿请太医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凤仪宫。秋竹把事情说给锦姝听时,她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个绣了一半的虎头鞋——是给腹中孩子准备的。

  “让太医院多照看着点,内务府再送些补品过去,别让她受了委屈。”锦姝放下针线,眼底掠过一丝惋惜。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秋竹应道。

  锦姝看着窗外摇曳的烛火,轻声叹了口气:“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这后宫里,有多少女子像何嫔这样,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希望,最后只能在深宫的角落里,孤独地耗尽一生?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在想什么?”姜止樾刚从净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汽,他擦着湿发,走到她身边坐下。

  锦姝摇了摇头:“玉瑾殿请了太医,何嫔伤心过度晕过去了。”

  “那我明日去看看她。”姜止樾说道,语气里带着点愧疚——何嫔小产,他虽赐死了卫御女,却也没能多顾着她。

  锦姝点头:“应该的。”

  姜止樾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倒是大方,就不怕我对她多上心,你吃醋?”

  锦姝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是皇后,皇后不就该贤良淑德,母仪天下吗?”

  姜止樾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锦姝心里清楚,他大概是满意她这副“贤良”的模样——就像当初他还是太子时,希望她嫁过去做个温顺的太子妃一样。

  她忽然想起从前,他会为了她一句喜欢,跑遍京城买她爱吃的糖糕;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一夜不合眼。可如今,他是皇帝,她是皇后,他们之间,好像只剩下“贤良淑德”和“君臣之礼”了。

  还好,她如今也不爱他了。锦姝在心里默默想着,指尖又轻轻覆上腹部——这里才是她现在唯一的牵挂,是她在这深宫里,最安稳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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