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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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又是诚王的手笔。

  “他简直视百姓性命如草芥!”谢予怀怒不可遏,一掌重重击在黄花梨木案几上,震得上方的青玉茶盏哐当作响,碧绿的茶汤漾出,洇湿了案上摊开的舆图。

  沈知昀静坐一旁,垂眸轻抚着手中定窑白瓷茶盏温润的釉面,唇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若真存半分仁心,便不是那个当年能眼也不眨、下令坑杀三千降卒的诚王了。”

  “城西如今情形究竟如何?”谢予怀强压着胸腔翻涌的怒火,声音沉哑地问道。

  “太医院派去的几个翘楚,已是日夜不休,奈何药材短缺,人手不足,仍是杯水车薪。”沈知昀眉头深锁,眼中忧色如浓得化不开的墨。

  “昨日暗卫冒险潜入回报,十室九空,哀鸿遍野,新坟垒垒,哭声不绝。更棘手的是,周边州县听闻尚有太医施救,流民正不断涌入,这疫病……已现蔓延之势,若再不遏制,恐成燎原之火。”

  谢予怀面色凝重如铁:“诚王此举,一石二鸟,分明是要借疫病搅乱民心,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不错。”沈知昀微微颔首,压低了声音,“我已暗中联络御史台几位尚存风骨的大人,正在秘密搜集证据,只待时机成熟,便联合陛下,将其罪状公之于众。但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盘根错节,六部之中皆有耳目,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纵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谢予怀斩钉截铁,眸中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光芒,“为生民立命,岂能因艰险而退缩?”

  正当此时,府门外由远及近传来阵阵喧哗与悲泣之声。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随即起身,疾步而出。

  只见府门外石阶之下,黑压压跪伏着数十衣衫褴褛的百姓。

  为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额间沾着尘土,涕泪交加,声音嘶哑:“求青天大老爷们救救城西的百姓吧!”

  谢予怀见状,心中大恸,连忙快步下阶,俯身双手将老者搀起:“老人家,使不得,快请起!”他环视着一张张绝望而期盼的脸,朗声道,“诸位放心,我等必当竭尽全力。”

  沈知昀静立在冰冷的石阶之前,玄色官袍的广袖之下,拳头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望着眼前哀哀众民,他深知,这场关乎无数性命、关乎社稷安稳的仗,他们已无退路,输不起。

  ……

  千里之外的临京城,亦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宫阙重重,气氛压抑。

  “娘娘……娘娘!”小宫女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冲进寿安宫的正殿,发髻散乱了也顾不得整理,气息急促不堪。

  侍立在丽贵太妃身侧的曲嬷嬷立时上前一步,厉声呵斥:“放肆!莽莽撞撞成何体统!这里是寿安宫,岂容你如此惊扰了贵太妃娘娘的清静!”

  “奴婢该死!嬷嬷饶命!”宫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身子抖如筛糠,“可……可是诚王府传来急报,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她……薨了!”

  内殿珠帘被一只手轻轻拨开,发出细碎的声响。

  丽贵太妃扶着宫女手臂缓步而出。她虽已年过四旬,但眉目如画,风韵犹存,通身的雍容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她目光沉静地落在跪地的宫女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慌什么,说清楚。”

  “回……回娘娘,王府长史来报,说是王妃娘娘近日郁郁寡欢,突发疯症,昨夜……昨夜趁人不备,投湖自尽了……”宫女伏在地上,声音越来越低。

  丽贵太妃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微晃了一下,扶着宫女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

  这个儿媳,出身宋氏嫡支,虽性子不算讨她欢心,言行举止有时过于板正,终究是明媒正娶、上了玉牒的正妃,更曾为诚王诞下了皇长孙。

  如今世子离世,遭人毒手之事尚未查明,王妃又这般不明不白地去了……

  “好!好个痴情种!”她猛地抬手,将紫檀木案几上那部摊开的《金刚经》狠狠扫落在地,书页零落,“为了个上不得台面、只会倚仗颜色的杨氏,他竟敢把结发正妻逼到这般田地!真是哀家养的好儿子!”

  曲嬷嬷连忙上前,轻轻为丽贵太妃抚背顺气,低声劝慰:“娘娘息怒,事已至此,还需从长计议。”

  丽贵太妃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再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寒光,锐利如刀:“杨氏……留不得了。”

  她随即侧首,向身旁侍立的心腹太监递去一个眼神,“去,即刻传诚王入宫觐见。”

  不过半炷香的工夫,诚王姜止琛便步履匆匆而至,玄色亲王常服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

  他刚踏入殿内,正要依礼问安,丽贵太妃已劈头盖脸地质问过来:“你倒是长本事了!逼死正妻,罔顾人伦,就为了那个只会搔首弄姿、魅惑主上的杨氏?”

  诚王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却仍维持着表面的恭敬,辩解道:“母妃明鉴,王妃确是忧思成疾,突发疯症,投湖自尽,此事王府上下皆可作证,与杨侧妃无关。”

  丽贵太妃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眼眸微眯,“你在苏南弄出那般伤天害理的疫病,如今王府又出这等丑事,是生怕皇帝抓不到你的把柄?若不是哀家见不得那赵氏得意,你以为宋家会舍得将嫡女嫁与你?”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诚王的痛处。他这位母妃,膝下可不止他一个皇子,还有一位三年前才刚刚及冠、颇得先帝圣心的幼弟。

  若不是丽贵太妃还需借他之力压制赵氏一党,且幼弟羽翼未丰,这争夺储君之位的筹码,未必会全然压在他身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诚王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儿臣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在朝中站稳脚跟,积蓄力量,以待来时。些许手段,在所难免。”

  丽贵太妃怒极,猛地将手边那盏刚奉上的雨前龙井连杯带盖掷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中格外刺耳,滚烫的茶水和碎瓷四溅:“你这叫些许手段?你这叫伤天害理,自掘坟墓!若来日事败,你是要哀家也陪着你这逆子共赴黄泉?”

  “母妃过虑了。”诚王抬眼时,唇角竟反常地噙着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姜止樾若想动我,也要先掂量掂量朝中过半大臣的份量,边关几位将领,亦与儿臣有旧。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轻举妄动。”

  “糊涂!痴儿!”丽贵太妃蛾眉倒竖,气得浑身发颤,“那位可是连扶持他登基、手握重兵的亲叔父都能寻由头鸩杀的主儿!你当真以为他不敢动你?他如今隐而不发,只怕是在等你行差踏错,好将你我母子连同党羽一网打尽!你现在立刻回府,给哀家处置了杨氏,平息物议,否则……休怪哀家不顾念这母子情分!”

  诚王下颌紧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愤怒,但在母亲凌厉决绝的注视下,终是缓缓躬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臣……遵旨。”

  待那玄色身影带着一身冷硬之气消失在宫门外,丽贵太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铺着软垫的榻上。

  殿内熏香袅袅,她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盘争夺天下的棋,步步惊心,她已然赔上了一个孙子,一个儿媳,绝不能再输掉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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