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臣妾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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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凤仪宫内亦是一片凝重。锦姝盯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军报,烛火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突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温淑妃顶着一头雪匆匆而入,裙摆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就化成了水,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皇后娘娘。”温淑妃行礼后,她声音带着喘息,“内库的金银清点完毕,只是那些东珠玛瑙……工匠说要熔铸需些时日。”她抬头,目光撞上锦姝疲惫却坚定的眼神。
锦姝揉了揉眉心,“来不及了。北疆大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先将能凑的财物装车,即刻送往兵部。至于那些贵重器皿,让工匠连夜赶工。”她顿了顿,又道,“各宫妃嫔的月例也先暂停,待到战事结束,本宫自会补偿。”
温淑妃点头,犹豫片刻后开口:“娘娘,徐妃那边……听闻她得知陛下消息后情绪激动,还说要捐出全部体己。”
锦姝手中的朱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宛如一团乌云。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派人盯着她,务必护好龙胎。她的心意本宫知道了,待陛下归来,自会有个交代。”
与此同时,徐妃殿内,太医把脉后神色凝重。“娘娘这是急火攻心,动了胎气,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受刺激。”太医开下方子,又叮嘱雪青好生照料,才匆匆离去。
徐妃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风雪,突然轻声道:“雪青,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的……”
“娘娘不许说这样的话!”雪青慌忙捂住徐妃的嘴,眼中含泪,“陛下福大命大,定会平安归来。您只管好好养胎,等陛下回来,看到您和小皇子都好好的,不知得多高兴呢。”
徐妃苦笑,伸手轻抚腹部,“若真能如此,便是我拿命换也……”
“娘娘!”雪青急得哭出声来,徐妃这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不再言语。
夜渐深,风雪更急。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唯有凤仪宫的灯火彻夜未熄。
锦姝坐在龙纹大案前,批阅着一封又一封加急军报,案头堆满了妃嫔们捐出的财物清单。她望着手中徐妃的那份,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各种珍宝,甚至还有她的陪嫁之物。
“秋竹,”锦姝轻声道,“去告诉徐妃,让她安心养胎。她捐出的财物,本宫会亲自转交陛下。待陛下凯旋,定会感念她的一片深情。”
秋竹领命而去。
华郊战报传回宫中又几日后,雪停了,但寒意更甚。
锦姝立在凤仪宫的廊下,望着檐角垂下的冰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密信。那信是今早谢家暗线送来的,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陛下无恙,静候佳音。
娘娘,外头风大。秋竹捧着狐裘过来,却被锦姝抬手制止。
徐妃那边如何了?锦姝的声音比檐下的冰还冷。
秋竹低声道:太医说胎象平稳了,只是徐妃娘娘这几日睡得不安稳,时常惊醒。
锦姝点了点头,徐家与诚王勾结的密函,此刻正躺在她暖阁中的案上。那封密函正是她亲手从徐妃妆奁夹层中取出的。
去库房取些安神的沉香送去。锦姝转身时,耳坠在苍白的脸颊边晃动,就说本宫念她怀着龙嗣辛苦。
秋竹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头称是。
自从华郊战报传来,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云中。连素来跋扈的赵婕妤都收敛了许多,整日闭门不出。
梧栖殿内,徐妃正对着铜镜出神。镜中人眼下青黑,唇色苍白如纸。她手中攥着一方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半朵海棠——那是她十岁时,她兄长教她绣的第一件女红。
娘娘,该用药了。芳苓捧着药碗进来,却被突然转身的徐妃吓了一跳。药碗晃了晃,褐色的药汁溅在织金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雪青呢?”徐妃抬眼看她。
“回娘娘,雪青姐姐去太医院取药了。”
父亲……可有消息?徐妃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芳苓摇头:统领大人应该仍在华郊前线。不过……她压低声音,今早听小太监说,禁军已经调往北门了。
徐妃指尖一颤。
备轿,本宫要去见皇后。徐妃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眼前发黑。她扶住妆台,铜镜中映出她惨白的脸。镜台抽屉微微敞开,露出半截密函——那是三日前她无意间在芳苓枕下发现的,上面赫然是父亲与诚王往来的暗语。
芳苓连忙搀扶:娘娘身子重,太医说……
闭嘴!徐妃厉声喝止,却在看到芳苓惊恐的眼神时颓然坐下。她不能打草惊蛇。徐家真与诚王勾结,这梧栖殿内外,还有几人可信?
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像是无数细小的叩问。
同一时刻,定国公府的书房内,谢予怀正在沙盘上排兵布阵。
烛火将他冷峻的侧脸映在墙上,与对面坐着的沈知昀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如出鞘利剑,一个似温润白玉。
徐家手上的虎贲军的铜符是假的。谢予怀将一枚黑旗插在沙盘北门位置,张老将军三日前就已秘密接管真正的虎贲军。徐逸远拿着假符调兵时,就是收网之时。
沈知昀指尖轻敲桌面:诚王的私兵到哪了?
探子来报,已过青河。谢予怀冷笑,他们以为陛下重伤,北疆突破防线,却不知北疆可汗的首级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声。沈知昀眼神一凛,手中茶盏已如利箭般掷向窗棂。木窗洞开,寒风裹着雪花卷入,窗外空无一人,只有一节梅枝落在窗台上。
腊梅开了。沈知昀拾起梅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谢予怀,锦……皇后娘娘可知陛下计划?
谢予怀眼神微暗:陛下只让她稳住后宫。他顿了顿,徐妃那边……
棋子罢了。沈知昀轻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梅枝上的花苞,最苦的永远是女子。
雪下了一夜。
次日清晨,锦姝正在梳妆,秋竹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锦姝手中的玉梳地落在妆台上。
徐妃跪在凤仪宫外?
秋竹点头:已经快半个时辰了,雪地里跪着,怎么劝都不起来。
锦姝闭了闭眼。她早该料到徐妃会走这一步——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流着徐家刚烈的血。
更衣。锦姝站起身,甲蔻划过桌面,我去看看。
凤仪宫外的雪地里,徐妃只着单薄朝服跪着,发间珠钗都结了冰晶。见锦姝到来,她重重叩首:臣妾有罪!
锦姝示意宫人退下,亲自撑伞走到徐妃面前:你这是何苦?龙嗣要紧。
皇后娘娘……徐妃抬头时,满脸泪痕冻成了冰渣,臣妾父亲……徐家……她哽咽得说不出话,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家书捧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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