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理念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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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恽在逐鹿城客舍盘桓数日,将市面上能买到的政论文章、律法摘要、甚至一些公开的议事纪要都找来研读,心中的震撼与困惑交织。他试图理解这个迥异于他所知世界的运作逻辑,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就在他思忖是否该主动寻访此地学者官员时,一场“偶遇”不期而至。这日,荀恽在城西“兰台书肆”翻阅新到的地理图志,忽闻身旁有人温言道:“足下可是对河朔山川感兴趣?此图乃新近测绘,较之旧本详确多矣。”
荀恽抬头,见一中年文士,青衣纶巾,面容清癯,目光温和却极有神采,正含笑看着他手中的图卷。此人气质儒雅,但眉宇间又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与洞察力,绝非普通读书人。
“正是,此图标注之精细,令人叹服。”荀恽拱手还礼,心中警觉,面上不露声色,“在下游学至此,见北地学风务实,舆图制作亦如此精良,颇觉新奇。”
“务实乃为学之本。”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观足下气度,似非寻常游学士子,可是来自颍川?”
荀恽心中一震,面上强作镇定:“先生好眼力。在下确是颍川人士,姓荀,草字长倩。”他既知对方可能已识破自己,不如坦然部分身份,以观其变。
“原来是荀文若公之后,失敬。”中年文士神色不变,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寻常事,“在下徐庶,字元直,现于本地做些文牍整理之事。”他轻描淡写地自我介绍,却让荀恽瞬间屏住了呼吸。
徐庶!那个曾游历荆襄、名动一时,后辅佐刘备,又传闻北投张明远,成为“玄鼎”首席谋士的徐元直!竟然在此“偶遇”!
“竟是徐元直先生当面!”荀恽连忙郑重施礼,心中念头急转。是巧合?还是自己早已在对方注视之下?对方意欲何为?
徐庶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摆手道:“荀郎君不必多礼。此地非说话之所,若郎君不弃,前面有一清静茶舍,可暂歇叙谈。”
片刻后,二人已在临窗雅座坐定。清茶氤氲,隔绝了街市的喧嚣。
“荀郎君舍弃中原繁华,远来北地这苦寒边城游学,想必心中定有疑惑,或有所求。”徐庶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
荀恽沉吟片刻,决定不再虚与委蛇:“实不相瞒,恽离乡北来,一为避祸,二为解惑。中原‘九品官人’新法已行,门第再定乾坤,才学若无家世相佐,恐难有伸展之机。而北地传闻,‘玄鼎’不重出身,唯才是举,更有‘天下为公’之宏论。恽心中既感不平,亦生好奇,故冒昧前来,欲亲眼一观,亲耳一听。”
徐庶点了点头,并无被冒犯之意:“观郎君数日行止,当有所见。不知是疑惑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荀恽整理思绪,坦诚道:“所见之处,法度井然,民生似安,吏治清简,工巧勃兴,确非虚言。尤其吏员兵士,少有中原常见之骄横扰民,此点尤为难得。学堂工坊,不论出身,但以能绩论,亦令恽心折。”他话锋一转,“然,疑惑亦存。其一,无君无父,纲常何存?众人只知‘府主’、‘律法’,上下之序、忠孝之节,岂不废弛?其二,平均太过,岂不养惰?田间工坊所见,似有因考核繁复、分配争议而生怨言者,长此以往,勤者心沮,能者意冷,恐非长久之计。其三,理念虽高,然人性本私,趋利避害。仅凭‘大同’理想与严苛律法,真能约束万民,齐心向前?若遇大利诱惑,或大难临头,此‘公心’可能持否?”
他一口气将心中积攒的、最根本的质疑尽数抛出,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庶。这些问题,既是对“玄鼎”的拷问,也未尝不是对他自身信念的梳理。
徐庶静静听完,并未立刻反驳,而是提起茶壶,为荀恽续上热茶,缓缓道:“郎君所问,切中肯綮。此非一日可辩明,然既蒙垂询,庶可试为郎君析之。”
“其一,纲常之序。我‘玄鼎’所废者,非‘序’本身,乃‘私序’也。君主专制,家天下,此乃以一人一家之私利凌驾万民之公序。我等所求,乃建立基于法理、公议、贤能的‘公序’。官吏忠于职守,百姓守法安居,工匠钻研技艺,士子追求真理,各安其位,各尽其责,此非秩序为何?‘忠’,忠于职守、忠于理念、忠于共同立下的法度;‘孝’,赡养父母、友爱兄弟,此乃人伦天性,律法明令保护,何曾废弛?我等只是不将‘忠君’与‘爱国’、‘孝亲’与‘顺上’混为一谈罢了。”
“其二,平均与激励。郎君所见争执,恰说明我辈并非追求绝对平均。初期为聚人心、稳根基,确有均田均赋之举。然实践之中,已明绝对平均之不可行,亦非公平。故有如今不断调整之考核激励之制。”徐庶语气转沉,“然此调整,绝非重归‘劳者获少、不劳者获多’或‘巧取豪夺’之旧路。我等探索的,是在确保人人基本生存尊严、平等机会之前提下,如何更合理地衡量不同劳动、不同才智、不同风险之贡献,并给予相应回报。此过程必有阵痛、争议,因其无前例可循。但方向是明确的:让贡献大者得其应得,同时防止贫富悬殊、阶层固化,以绝乱源。”
“其三,人性与理想。”徐庶目光深远,“人性确有私欲,然亦有公心、同情、对公平正义之渴望。旧制度只知以爵禄诱之,以刑罚惧之,或空谈仁义以欺之。我‘玄鼎’之法,首先承认人之合理私欲,予其通过正途满足之希望——勤耕可得丰食,巧思可得尊荣,才学可得施展。同时,以严密律法划定边界,遏止损人利己之私。更重要的,”他加重语气,“是以制度营造环境,使‘合作共赢’、‘天下为公’不仅是一种道德号召,更成为个体实现自身利益的最优乃至必由路径。譬如,为何我境内商贾少有欺诈?因欺诈成本极高(律法严惩、信誉扫地),而诚信交易获益更稳、更大。为何工匠愿钻研?因才智得认可,改进有厚报,且其成果能惠及己身及乡梓。理想并非空中楼阁,而是需以精巧制度,植入现实土壤的种子。”
徐庶稍作停顿,看着陷入沉思的荀恽:“至于大难临头……去岁并州风雪,郎君可曾听闻?官府调度,军民协力,虽有不足,然无人趁乱劫掠,反多互助之举。何也?因人人知此乃‘我们’共同之家园,覆巢之下无完卵。此‘我们’之感,非凭空而生,乃源于平日共享之制度、共守之规则、共同创造之生活。”
荀恽久久无言。徐庶的话语,条分缕析,并未回避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基于现实考量和制度设计的、自成逻辑的回应。这与他预想中要么是空洞说教、要么是激烈辩驳的情形完全不同。
他不得不承认,徐庶所言,至少部分解答了他的疑惑,甚至动摇了他某些根深蒂固的认知。尤其是关于“公序”与“私序”的辨析,关于理想与制度结合的论述,让他看到了另一种治理思维的可能性。这比单纯的见闻更触及根本。
“先生之言,发人深省。”荀恽终于开口,语气复杂,“然制度设计再精巧,执行之人若有偏私,或后世子孙不能守此初心,又当如何?譬如曹魏,曹操初期亦曾唯才是举,然其后人……”
徐庶喟然一叹:“此正为我等竭力探索《传承法》之缘由。欲防人亡政息,需将核心理念固化于制度之中,设监督制衡,定选贤规则,限个人权柄。此路艰难,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有倒退或变异之险。故需一代代志同道合者,时时拂拭,砥砺前行。这,或许便是探索新路必须承担的沉重使命与永恒挑战。”
他望向窗外熙攘的街道:“至少,我们正在尝试。与其在旧循环中哀叹,不如奋力一搏,为后世多开一扇窗,多留一种可能。郎君出自颍川荀氏,当知令尊文若公当年亦曾心怀汉室,欲匡扶社稷。其志未酬,岂非因旧制积重难返,非一人之力可挽?如今,或许有另一条路,虽险且难,却值得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去摸索。”
听到父亲名讳,荀恽身躯微震,眼中闪过痛楚与追忆。父亲临终前的失望与无奈,自己在新法下的失意与彷徨,与眼前这个充满缺陷却生机勃勃、奋力前行的“异端”世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先生今日之言,恽当深思。”荀恽郑重道。他心中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但自幼所受的教育、家族的牵绊、以及对未知前路的恐惧,仍让他难以立刻决断。
徐庶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逐鹿城虽陋,然包容四方求索之士。郎君可再多看看,多听听。无论去留,但望此行,能不负郎君解惑之初衷。”
茶尽人散。荀恽独自走在渐起的暮色中,心潮澎湃,难以平复。徐庶没有试图说服他留下,但那番透彻的阐释与沉静而坚定的信念,却比任何挽留都更具力量。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危机,正从南方急速迫近。
邺城,靖安司衙署。
高柔面色阴沉地看着手中密报:“荀彧长子荀恽,借口游学,失踪逾月。经查,其最后出现于河内,有迹象显示可能已潜渡黄河,进入‘玄鼎’控制区。”
他冷笑一声:“颍川荀氏,果然心怀异志!其父当年便与魏武(曹操)离心,如今其子竟北投国贼!此风绝不可长!”
“大人,是否立即呈报陛下,发海捕文书,并令边境严查?”下属问道。
“不。”高柔眼中闪过阴鸷,“荀恽身份特殊,公然追捕,恐激怒荀氏余党及那些对新法不满的寒门,反生事端。且其未必真心投敌,或仅为避祸游历。”
他沉吟片刻,下令:“第一,密令我们在北地的‘钉子’,全力查探荀恽下落及动向,若能接触,设法劝返,或……必要时,可令其‘意外’消失,绝不容其为我方心腹之患提供任何助力。第二,在颍川等地,散播消息,言荀恽北投‘玄鼎’,背叛家国,以儆效尤,并观察荀氏及其交游圈反应。”
一张无形的网,开始向尚在迷茫与思考中的荀恽,悄然罩下。理念的碰撞刚刚展开,现实的危险已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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