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天灾兽影

　　那并非单一实体，也非先前所见那种扭曲生物的简单放大聚合。

　　从翻腾的黑暗旋涡中“升起”的，是一个难以用常理描述的、介于物质与能量之间的可怖存在。它的轮廓在不断变化、蠕动，时而如同由无数残破肢体与器官胡乱缝合而成的肉山，时而如同流淌着的、不断增殖的黑色金属与晶体混合的巨树，时而又化作翻滚咆哮的、由黑暗能量构成的云团风暴。无数浑浊的红色光点在它“身体”各处明灭闪烁，仿佛千万只饥渴而混乱的眼睛。仅仅是被它的“目光”扫过，就能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粘稠、想要将一切秩序与生命都拖入混沌深渊的恶念。

　　它移动的方式也异常诡异，并非行走或飞行，而是如同阴影本身在“流淌”，所过之处，连生门领域边缘那坚韧的净化绿光都被强行压制、扭曲、侵蚀出巨大的缺口。黑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以它为中心，向着翠绿净土内部快速蔓延。

　　空气中传来刺耳的、仿佛亿万玻璃摩擦又夹杂着生物哀嚎的噪音，直接冲击着每个人的理智。几个伤势较重、意志稍弱的守林战士当场抱头惨叫，耳鼻溢血，精神濒临崩溃。

　　“天灾级实体……‘网’的意志显化……”阿武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手中的探测装置早已过载报废，仅凭目测和能量感知，他就能判断出眼前这东西与之前遭遇的所有敌人，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存在！它本身就是一片移动的、活化的“网”之灾厄！

　　“不能让它靠近巨树！”玄臻厉喝，强行压下心头因那恐怖存在而本能升起的寒意。他知道，一旦让这东西直接接触守护巨树，刚刚重启、尚未完全稳固的生门枢纽很可能会被瞬间污染、崩溃。“墨渊，山魈，灰烬，随我迎击，将它挡在领域外围！阿武，指挥守林人，依托工事，清除跟随它涌入的杂兵！绝不能让防线被从内部冲垮！”

　　命令下达，四道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向那正滚滚而来的黑暗天灾。

　　玄臻一马当先，身化金色剑虹，并非直刺那变幻不定的庞大本体，而是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斩向那怪物前方、正被它力量侵蚀扭曲的绿光领域边缘。剑光如开天辟地，带着净息碎片共鸣加持的某种“界定”与“净化”之意，试图强行稳住、甚至修复那被撕裂的领域缺口。

　　“铛——！”

　　剑光斩入那片扭曲的黑暗边界，却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那并非实体阻挡，而是两种截然不同、彼此对立的法则力量在激烈碰撞！玄臻只觉得一股狂暴、混乱、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反冲而来，剑罡剧烈震颤，虎口崩裂，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退数丈，才勉强稳住身形。而那领域缺口，只是微微一顿，并未被修复，反而因为这次碰撞，侵蚀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一丝？

　　这怪物的力量本质，竟然能压制甚至“同化”生门领域的净化法则？！

　　几乎同时，墨渊的剑到了。他没有选择硬撼，身影如同鬼魅，竟沿着那怪物不断变化的轮廓边缘疾走，手中长剑化作一片绵绵密密的青色剑网，并非攻击，而是“试探”与“解析”。他的剑心通明在此刻发挥到极致，试图从这混乱扭曲的能量与物质流中，找到相对稳定的结构节点、能量流转的规律、或者……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他心头更沉。这怪物的结构混乱到了极点，却又在混乱中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动态的“平衡”。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要害，甚至能量核心都在不断转移、变化。每一次剑气的切入，都仿佛泥牛入海，或被更混乱的力量搅散、吞噬。

　　“结构混沌……能量性质高位侵蚀……常规攻击效率极低……”墨渊的声音冷静地通过简易传音传入同伴耳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管它什么混沌高位，吃老子一斧！”山魈咆哮着，从侧面猛然突进！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胸口的晶簇烙印爆发出刺目的土黄色光芒，与脚下大地产生强烈共鸣。他高高跃起，战斧之上凝聚了惊人的厚重地气与蛮横气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朝着那怪物侧面一处刚刚凝聚出类似岩石甲壳的部位，狠狠劈下！

　　这一次，终于有了实质的触感！

　　“轰——！！！”

　　战斧深深嵌入那看似厚重的甲壳，晶化震荡之力疯狂爆发！大片的“甲壳”崩碎、晶化、四散飞溅，露出下方不断蠕动增生的、如同黑色岩浆般的肉质组织。那怪物似乎被这一击激怒，被劈中的部位猛然凸起，化作数条粗大无比的、布满吸盘和骨刺的触手，狠狠抽向山魈！

　　山魈战斗经验丰富，一击得手立刻暴退，但仍被一条触手的末端擦中肩膀。“嗤啦”一声，护体罡气连同皮甲被轻易撕裂，肩头血肉模糊，伤口处还残留着丝丝缕缕蠕动的黑气，疯狂向体内钻去。山魈怒吼，催动气血和烙印之力，才勉强将黑气逼出，脸色却白了一分。

　　灰烬的攻击则更为直接有效，却也更加凶险。她身影飘忽，在怪物周围快速移动，双掌挥出，一道道高度压缩的幽蓝火线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刀，专门切向那些刚刚从怪物体内“生长”出来的、活性最强、能量波动最剧烈的器官、触手或能量节点。她的火焰对“网”的造物确实有额外克制，被火线切割的部位会迅速焦黑、萎缩，甚至暂时失去活性。

　　但这也让她成为了那怪物重点“关照”的对象。几乎她每一次出手，都会有数条触手或一片黑暗能量云团立刻扑向她，逼迫她不断闪避、游斗，消耗急剧增加。而且，她能感觉到，这怪物似乎在学习、适应她的火焰特性，被焚烧过的部位再次重生时，对火焰的抵抗力隐隐在增强。

　　四人合力，凭借高超的战斗技巧和生门领域内尚存的净化之力加持，暂时将那天灾般的怪物挡在了距离巨树约两百丈的领域外围。但任谁都看得出，这完全是权宜之计。他们的攻击对那庞然大物造成的伤害，远远赶不上它自我修复和适应进化的速度。而他们的力量，却在快速消耗。

　　更麻烦的是，随着这恐怖存在的推进，无数形态各异的黑暗生物如同它的“伴生潮汐”，从它身后、身侧疯狂涌入生门领域，扑向阿武指挥守林人坚守的第二道防线！

　　第二道防线依托简陋的环形胸墙和附着的微弱净化能量，面对这些“杂兵”，尚能勉强支撑。守林战士们怒吼着，将木矛刺入怪物的眼眶，将涂抹了剧毒的石刃砍进甲壳缝隙，弓箭手则集中射击那些试图飞跃胸墙的飞行怪物。阿武游走在防线各处，用他最后的几件精巧机关和精准的战术指挥，化解着一次次危机。

　　但防线依旧在持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伤亡在不断增加。而且，那天灾怪物偶尔溢散的黑暗能量冲击，或者它某条巨大触手的无意挥扫，都会对胸墙和守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战斗，陷入极度危险的僵持。人类一方全凭意志和地利在苦苦支撑，而黑暗一方，却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扭曲的创造力。

　　“这样下去不行！”玄臻再次被一股黑暗能量冲击逼退，嘴角溢血，厉声道，“必须找到它的弱点！或者……激发生门枢纽更强的力量！”

　　激发生门枢纽更强的力量？

　　林晚昏迷前的话，以及她获得的“阵纹激活密匙”，瞬间在玄臻脑海中闪过。

　　“林晚怎么样了？！”他一边挥剑抵挡着一条横扫而来的、由晶体和骨刺构成的鞭状触手，一边向后方吼道。

　　“还没醒！但生命体征稳定！”阿武的声音传来，带着焦虑，“药剂在起作用，但精神透支太严重！”

　　来不及等林晚苏醒了！

　　玄臻目光陡然锐利如剑，看向那在黑暗天灾攻击下依然巍然屹立、散发着稳定翠绿光芒的守护巨树。

　　既然林晚获得了部分“阵纹密匙”，而他们此刻就身处生门枢纽核心，两块碎片也在此共鸣……

　　或许，不需要林晚亲自引导，他们可以尝试……强行共鸣，主动激发！

　　但这无疑又是一次巨大的冒险。他们对密匙的理解有限，对枢纽的掌控更谈不上。强行激发，可能成功调动强大力量，也可能引发枢纽反噬，甚至提前耗尽枢纽能量，导致领域崩溃。

　　没有时间犹豫了！

　　“墨渊！山魈！灰烬！”玄臻的声音带着决死的意味，“为我争取时间！我需要尝试与枢纽碎片深度共鸣，引动‘生门’之力！”

　　三人瞬间明白了玄臻的意图。

　　“交给我们！”墨渊剑势一变，不再试探，变得无比凌厉主动，甚至不惜以伤换伤，死死缠住怪物最活跃的攻击部位。

　　“嘿，早该这么干了！”山魈狂笑，不顾伤势，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战斧狂舞，硬生生将试图靠近玄臻的几条触手劈退。

　　灰烬则直接冲向了那怪物正面，幽蓝火焰全面爆发，化作一道旋转的火焰风暴，暂时遮蔽了怪物的部分“视线”和感知，为玄臻争取施法空间。

　　玄臻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外界的厮杀，身形向后急退，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巨树主干之下。他盘膝坐下，将装有净息碎片的容器放在身前，双手同时按在巨树那温润的树皮上。

　　意识沉入，不再是通过林晚的“镜心”间接感应，而是凭借自身与净息碎片的联系，以及方才短暂与生门共鸣的残留感觉，强行去沟通树心深处的南方碎片，去触碰、去理解林晚留在意识边缘的那段关于“阵纹激活密匙”的模糊印象。

　　这过程比想象的更加艰难和凶险。没有林晚“镜心”的精细调和，两块碎片能量的直接碰撞在他意识中掀起惊涛骇浪。那阵纹密匙更是复杂玄奥，如同天书，强行观想让他头痛欲裂，灵魂仿佛都要被撕裂。

　　但他咬牙坚持着，将自身坚定的意志、守护的决心、以及对这片土地和同伴的责任，全部灌注进这次莽撞的共鸣尝试之中！

　　“以我剑心为引……以碎片共鸣为桥……以此地万千生灵之愿为薪……”

　　他低声吟诵着并非固定咒文、而是发自本心的祈愿。

　　“生门枢纽……请聆听……请回应……请将净化的力量……借予我等……”

　　起初，只有狂暴的能量乱流和越来越剧烈的精神痛楚。

　　然而，或许是玄臻那纯粹而决绝的意志触动，或许是两块碎片在此特殊环境下共鸣产生的某种“应急机制”，又或许……是已逝的青檀大祭司的残留意念在冥冥中指引——

　　巨树，轻轻一震。

　　树心深处，那南方碎片的光芒，与玄臻身前的净息碎片光芒，第一次，在没有林晚精细调控的情况下，达成了某种共振！

　　紧接着，林晚烙印在记忆中的那段关于“能量路径净化”的阵纹密匙（这正是她之前用来清除内奸丝线的那段），仿佛被这共振“激活”了某个片段，自行在玄臻的意识中亮起、流转！

　　虽然只是片段，虽然理解粗浅，但借助这共振和密匙的指引，玄臻猛地“抓住”了一丝源自生门枢纽本源的、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力量脉动！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金光与翠绿交织，双手从树皮上抬起，对着前方那正在墨渊三人围攻下依旧缓缓推进的黑暗天灾，虚虚一按！

　　“生门——镇邪！”

　　没有华丽的光效，没有震天的巨响。

　　只有一道无形的、却沉重到仿佛能压塌空间的翠绿色涟漪，以巨树为核心，瞬间扫过整个生门领域！

　　领域之内，所有正在与黑暗生物搏杀的守林战士，都感到身体一轻，伤口处传来更强烈的麻痒愈合感，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胸墙上附着的净化微光陡然明亮了数倍！

　　而领域之外，正疯狂涌入的黑暗潮汐，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瞬间被阻隔、净化了大半！

　　首当其冲的，是那黑暗天灾本身。

　　那无形涟漪扫过它不断变化的庞大身躯时，它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吼！它那混乱的结构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秩序”的毒素，不断增殖蠕动的部位出现了短暂的僵直和紊乱，体表浑浊的红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虽然这影响只持续了短短两三息，它便以消耗大量黑暗能量为代价强行“冲散”了这股秩序之力，但它的推进势头，确确实实被强行遏制住了！

　　墨渊、山魈、灰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瞬间爆发，在它身上留下了数道更深、更难以快速愈合的创伤！

　　“有效！”山魈兴奋地大吼。

　　然而，发出这一击的玄臻，却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强行引动超越自身负荷的枢纽力量，带来的反噬远超想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受损严重，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再发出第二击。

　　而前方，那黑暗天灾在最初的紊乱后，似乎被彻底激怒。它放弃了缓慢侵蚀，那不断变化的躯体中心，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口器”，口器内部，无数暗红色的能量闪电开始疯狂汇聚、压缩！

　　一股毁灭性的、足以瞬间蒸发方圆数百丈一切的恐怖能量，正在成型！

　　它要……一击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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