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太极继登大位

　　天启六年正月的盛京，寒云压城，雪花如絮。努尔哈赤龙驭上宾的哀讯，像一块巨石投入冰封的浑河，在八旗各部中激起层层震荡。大政殿外，悬挂的白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沉凝的脸庞——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大贝勒并肩而立，身后是八旗固山额真、蒙古王公及汉臣代表，空气中弥漫着哀戚与权力交接的凝重。

　　努尔哈赤的遗体安放在殿中灵榻上，覆盖着绣金黑龙锦缎，灵前香烟袅袅。按照女真旧制，大汗崩逝后需由诸贝勒共议继位之人，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了四贝勒皇太极。这位年届四十的贝勒，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眉宇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谋略。自萨尔浒之战以来，他率军转战辽东，破抚顺、克开原、取辽阳，战功赫赫；平日里礼贤下士，善待汉臣，拉拢蒙古，早已在八旗中积累了深厚的威望。

　　“大汗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贝勒代善率先开口，他声音沙哑，带着未散的哀恸，却目光坚定，“昔日大汗曾言，四贝勒皇太极智勇双全，能承大业。如今国势未稳，外有明廷虎视，内需同心共济，我意，拥立四贝勒为新汗！”

　　代善身为努尔哈赤次子，曾是储君人选，手握两红旗，他的表态如同一颗定海神针，瞬间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紧随其后，镶蓝旗主阿敏上前一步：“大贝勒所言极是。四贝勒运筹帷幄，战功卓着，唯有他能带领后金渡过难关，我附议！”

　　正蓝旗主莽古尔泰虽与皇太极素有芥蒂，但也深知此刻非意气用事之时，后金若因权力纷争陷入内乱，必遭明廷与叶赫部趁虚而入，只得沉声道：“我亦附议。”

　　三大贝勒相继表态，其余贝勒、大臣们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喊道：“拥立四贝勒为新汗！愿新汗早登大位，永固基业！”

　　皇太极站在原地，脸上不见狂喜，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缓缓走到殿中，对着努尔哈赤的灵榻深深叩首，三次俯身，三次起身，动作庄重肃穆。“父亲宾天，儿臣心胆俱裂。”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大殿之中，“后金基业，乃父亲毕生心血，是万千将士用鲜血铸就。儿臣不才，蒙各位贝勒、大臣厚爱，愿承父业，但若有负众望，有负父亲在天之灵，甘受天谴！”

　　言罢，他再次叩首，起身时眼中已燃起坚毅的光芒。按照女真“登基大典”旧制，新汗需在大政殿接受“劝进”，而后祭天告地，昭告天下。次日，盛京宫城内外一扫往日的哀戚，换上了喜庆的仪仗——红旗招展，鼓乐齐鸣，八旗将士身着崭新铠甲，排列在大政殿至天坛的道路两侧，神情肃穆而振奋。

　　天坛之上，积雪已被清扫干净，正中设香案，供奉着天、地、列祖列宗的牌位。皇太极身着赭黄常服，在礼官的引导下走上天坛，身后跟着四大贝勒及文武百官。礼官高声唱礼：“吉时已到，新汗祭天！”

　　皇太极接过香烛，点燃后双手举过头顶，缓缓躬身，将香烛插入香案。他仰望着漫天飞雪的苍穹，声音洪亮，字字清晰：“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列祖列宗在旁。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蒙众贝勒拥立，承继汗位。愿皇天保佑后金，国泰民安，兵锋所指，无往不胜；愿率八旗子弟，承父遗志，统一女真，抗衡明廷，问鼎中原，以报天恩，以慰列祖列宗之灵！”

　　祭天礼毕，皇太极返回大政殿，登上那张象征着后金最高权力的龙椅。龙椅由紫檀木打造，雕满游龙戏珠纹样，是努尔哈赤定都盛京后特意打造的。皇太极坐下时，只觉得肩上压着千钧重担——这不仅是权力，更是父亲未竟的大业，是八旗子弟的期盼，是整个后金的未来。

　　“众卿平身。”皇太极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文武百官齐声谢恩，起身肃立两侧。四大贝勒按照旧制，分列在龙椅两侧的座位上——这是努尔哈赤生前设立的“四大贝勒共议国政”制度，意在平衡权力，防止一人独断。皇太极对此心知肚明，他知道，要想真正执掌后金，必须循序渐进，既要尊重旧制，又要逐步加强集权。

　　“父亲崩逝，留下两大遗愿：一是灭明复仇，统一中原；二是稳固后金，安抚各族。”皇太极开口说道，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如今，明廷虽遭萨尔浒之败，却仍据山海关天险，实力未弱；蒙古诸部虽有归附，却人心不齐；汉人百姓虽在辽东定居，却心存疑虑。此三者，皆是我后金大业之关键。”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自今日起，推行三事：其一，整顿吏治。凡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者，无论出身部族，立斩不赦；其二，安抚汉人。废除父亲晚年推行的‘剃发易服’之令，汉人百姓可保留本族服饰发型，凡归降汉人，一律编户为民，与女真百姓一视同仁，免除三年赋税；其三，优待蒙古。与蒙古诸部联姻结盟，互通贸易，凡归附蒙古王公，皆赐爵位，世袭罔替。”

　　这三道政令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努尔哈赤晚年因猜忌汉人，推行高压政策，导致辽东汉人叛乱频发；对蒙古诸部也多以武力威慑，缺乏安抚。皇太极的政令，无疑是对父亲政策的重大调整，既体现了他的远见卓识，也展现了他敢于革新的魄力。

　　汉臣范文程上前一步，躬身道：“新汗圣明！汉人百姓久遭战乱，若能善待之，必能真心归附，为后金效力；蒙古诸部乃我北方屏障，联姻结盟，可免除后顾之忧，集中力量对抗明廷。”

　　蒙古科尔沁部王公奥巴也起身说道：“新汗优待蒙古，我等感激涕零！愿率科尔沁部众，永远追随新汗，共抗明廷！”

　　皇太极点了点头，对两人的表态表示赞许。他知道，要想让政令推行下去，必须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尤其是四大贝勒。他看向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人：“三位兄长，不知对这三道政令，可有异议？”

　　代善起身道：“新汗所言极是，安抚汉蒙，整顿吏治，乃稳固基业之良策，我无异议。”阿敏和莽古尔泰也相继表示赞同——他们虽有自己的私心，但也明白，皇太极的政令确实有利于后金的发展，若公然反对，只会失去人心。

　　接下来，皇太极开始调整八旗人事。他任命范文程为文馆大学士，负责起草政令、制定战略；任命额亦都之子遏必隆为镶黄旗固山额真，负责宫廷卫戍；任命多尔衮、多铎为正白旗、镶白旗贝勒，接管原属阿济格的旗务——这既是对努尔哈赤遗愿的尊重，也是对年幼弟弟的扶持，更是为了分化正白旗势力，加强自己的控制。

　　同时，皇太极下令，将努尔哈赤时期分散在各旗的“汉兵”集中起来，组建“汉军一旗”，由李永芳率领——这是汉军八旗的雏形，既提升了汉兵的地位，也让他们成为后金军队中一支重要的力量。对于蒙古八旗，他则下令将归附的蒙古部落按八旗制度编制，由蒙古王公担任固山额真，保持相对的独立性。

　　人事调整完毕后，皇太极又将目光投向了军事。他知道，后金要想抗衡明廷，必须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传我号令，”皇太极高声下令，“即日起，八旗军每日操练，上午练习骑射、刀法，下午演练阵法、火器；凡作战勇猛、立下战功者，赏金银、赐土地、封爵位；凡临阵脱逃、畏敌不前者，立斩不赦，并连坐其家人！”

　　他还特别重视火器的发展，下令在盛京设立火器工坊，招募汉人能工巧匠，大规模制造火炮、鸟铳。“明廷之所以能守住宁远，全凭西洋大炮。”皇太极说道，“我们不仅要学会制造火炮，还要学会使用火炮，让火器成为我后金军队的利器！”

　　政令推行之初，并非一帆风顺。一些守旧的女真贵族对善待汉人的政策颇有微词，认为“汉人乃蛮夷，不配与女真同等对待”；部分旗主对皇太极加强集权的举措也心存抵触，暗中散布流言，试图阻挠政令推行。

　　针对这些问题，皇太极采取了恩威并施的策略。他首先召集女真贵族议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女真族人丁稀少，要想统一中原，必须依靠汉人百姓的力量。若善待他们，他们便会为我们耕种土地、制造兵器、出谋划策；若欺压他们，他们便会起来反抗，后院起火，我们如何能安心对抗明廷？”

　　对于那些公然阻挠政令推行的贵族，皇太极则毫不留情。镶蓝旗的一名甲喇额真因欺压汉人百姓，被皇太极下令当众斩首，并传示各旗；正蓝旗的一名固山额真因散布流言，被削去爵位，贬为庶人。这一系列举措，震慑了所有反对者，让政令得以顺利推行。

　　几个月后，辽东大地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汉人百姓不再人心惶惶，纷纷安心耕作，盛京、辽阳等城市的市集重新繁荣起来，商铺林立，汉人、女真、蒙古各族商贩互通有无；蒙古诸部也感受到了皇太极的诚意，纷纷派遣使者前来朝贡，送来战马、牛羊等物资，表达归附之意；八旗军的训练也取得了显着成效，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战斗力大幅提升，火器工坊也成功制造出了第一批火炮。

　　明廷得知皇太极继位并推行一系列改革后，朝野上下一片震动。崇祯帝朱由检下令袁崇焕加强宁远、锦州一线的防御，同时派人联络蒙古喀尔喀部，试图分化后金与蒙古的同盟。可此时的蒙古喀尔喀部，早已看清了后金的强大，拒绝了明廷的拉拢，继续与后金保持同盟关系。

　　袁崇焕深知皇太极的厉害，他一边加固城防，一边训练军队，试图凭借“关宁锦防线”抵御后金的进攻。可明廷内部党争不断，粮饷匮乏，士兵士气低落，根本无法与蒸蒸日上的后金相抗衡。

　　皇太极站在盛京的城楼上，望着远方的宁远城，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知道，与明廷的决战迟早会到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时间，需要进一步稳固内部，提升实力，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

　　“父亲，您放心吧。”皇太极对着远方的天空喃喃自语，“儿臣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率领八旗子弟，攻破山海关，统一中原，建立一个强大的王朝，让我们女真族人永远不再受欺凌，让后金的旗帜插遍天下！”

　　此时的大政殿内，烛火通明，文武百官正在商议下一步的战略。范文程说道：“新汗，如今辽东已稳，蒙古归附，汉人安居，我们可以趁机攻打朝鲜。朝鲜依附明廷，多次资助明廷粮草、军队，若能征服朝鲜，不仅能断绝明廷的外援，还能获得大量的粮草、物资，增强我们的实力。”

　　皇太极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范文程所言极是。朝鲜乃我后金后方之隐患，若不除之，日后攻打明廷时，恐遭前后夹击。传我号令，整顿军队，三个月后，出兵朝鲜！”

　　文武百官齐声应道：“遵旨！”

　　盛京的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座充满生机与野心的都城上。皇太极继登大位后，以雷霆手段整顿内政，安抚各族，训练军队，后金的实力日益强大，已不再是偏安关外的部族政权，而是成为了一个能与明廷分庭抗礼的强大势力。

　　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皇太极的引领下缓缓开启。后金的铁骑，即将踏向更广阔的土地，用刀与火，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而明廷，早已陷入内忧外患的绝境，面对日益强大的后金，只能被动防御，一步步走向覆灭的深渊。

　　皇太极站在城楼上，目光坚定地望向南方。他知道，前路充满了荆棘与挑战，但他有信心，有决心，率领八旗子弟，克服一切困难，完成父亲未竟的大业，建立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大清帝国。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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