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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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功阁内,檀木算盘珠碰撞的脆响彻夜不息。新任记功官李清清正就着鲸油灯核对战利品清单,突然地合上竹简。

  第七营报上的《北狄兵要》是赝品。她指尖点着卷首残缺的狼头徽记,真本边缘该有火燎痕迹——去年北狄王庭失火时抢救出来的都有这特征。

  跪在地上的小校尉额头沁汗:可这确实是末将从敌将帐...

  敌将帐内另有暗格。李清清突然抽出他腰间佩刀,刀鞘内侧赫然刻着微型地图:真本在这里面——你上司没告诉你,玄甲军的刀都是特制的?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兵部尚书摔碎了茶盏——他安插的亲信正被扒去铠甲,胸甲内衬里缝着的密信簌簌飘落。

  二十三人。苏沉璧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她左手握着的正是那本真迹,正好凑齐当年反对新政的名单。

  月光照在书页血迹斑斑的批注上,北狄文字间夹杂着熟悉的朝堂笔迹:女子参政者,当诛九族。

  伤兵营飘着苦涩的药香,新熬的金疮药在陶罐里咕嘟冒泡。医女沈半夏正用银刀剔除老卒腿上的腐肉,突然刀尖地碰着异物。

  别动!她镊子一挑,染血的箭头带着半片碎骨落在瓷盘里。老卒正要骂娘,却见医女用棉纱吸净血迹,碎骨上竟显露出刻痕。

  这...这是...

  《三字经》。半夏举起油灯,光照下骨片上的刻字清晰可辨:养不教,父之过——看来箭杆是学堂的房梁改的。

  帐内突然安静。角落里断了手的火头军突然哽咽——他认出这是家乡蒙学的字迹。三个月前北狄洗劫村镇时,私塾先生把孩子们藏进地窖,自己抱着《三字经》的刻板被乱箭射死在门框上。

  次日清晨,巡营的龙华月发现伤兵们自发凑钱,用缴获的北狄银币熔了块匾,上书骨血书院四字。最顽固的老兵正在匾下教小兵认字,缺了食指的右手握着炭笔,把女子可立户描得工工整整。

  铸器坊里热浪灼人,二十名铁匠娘子正在分解北狄重铠。突然的一声,老师傅的凿子在可汗金冠上迸出火星。

  里头有夹层!

  苏沉璧用匕首挑开鎏金层,薄如蝉翼的羊皮地图飘落。那明指尖掠过地图上朱砂标记,突然冷笑:难怪北狄骑兵总能找到粮仓——某些人送的可不是普通礼物。

  地图背面,户部的紫泥印赫然在目。更触目惊心的是边角处女子绣花般的字迹:三月初七,送陈粮三十万石至苍云关——分明是已故端敬皇后的手笔。

  熔了。苏沉璧突然将金冠掷入炉中。烈焰吞没王权的瞬间,工匠们看见她往熔液里投了块黑铁——那是五公主生前戴的禁步,上面宁死不和亲的刻痕在铁水里久久不散。

  三天后,新铸的钟悬挂在城楼。晨光中可见钟体内侧布满细密纹路——那是用金冠熔液浇铸的《新政十疏》全文,每当钟声响起,音波震荡下文字会在阳光下投出流动的光影。

  又是一年芒种,潼关外的麦浪翻涌如金色海洋。农妇周大脚带着女儿在田垄间除草,锄头突然地磕到硬物。

  娘!是箭头!小姑娘挖出个生锈的箭簇,却发现上面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火头军绑在箭尾区分敌我的标记。

  大脚用粗布擦净锈迹,箭头上玄甲女营的刻字依稀可辨。她突然想起那个总来伙房偷馒头的哑巴女兵,冲锋前夜曾用炭笔在她手心画过同样的符号。

  去学堂。大脚突然拽起女儿,找那个总咳嗽的教书先生——他认得这些。

  夕阳西下时,老秀才捧着箭簇浑身发抖。他在学堂地窖的《阵亡录》里找到了对应编号:丁酉年四月初七,女营十七队全体殉国于落鹰峡,遗体与敌同焚。遗物:红绳箭十二支。

  当晚,十二支箭簇被洗净供在学堂祠堂。烛光下可见每支箭杆都刻着名字,其中一支的字被摩挲得发亮——正是当年私塾先生女儿的闺名。

  十年后的寒食节,潼关城飘着细雨。新任女知府带着学子们祭扫无名冢,却见田间老农挑来两桶新酿的麦酒。

  给娃娃们尝尝。老人拍开泥封,酒香里混着铁锈味,用当年战场上的土酿的。

  学生们好奇地传饮粗陶碗,突然有人了一声——碗底竟嵌着半粒铁砂,阳光下闪着暗红的光。

  知府接过碗细细端详,忽然泪落如雨。她解下官印绶带,露出腕间旧伤——那是火鸢烧伤的疤痕,形状恰如展翅的凤。

  麦田尽头,当年幸存的北狄俘虏正在教孙子读《周律》。孩童指着凡女子皆可科举的条款天真发问:爷爷,以前女子不能考试吗?

  老人望着远方的学堂,屋檐下悬挂的青铜钟正随风轻响。他摸摸孩子的头,把答案和着麦酒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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