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迟早要死

　　鎏金宫灯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烛火明灭间，沧溟的指尖轻轻拨过琴弦。

　　——铮！

　　弦断了。

　　他垂眸，看着那根崩裂的鲛丝琴弦在指尖颤动，眼底闪过一丝幽蓝的鳞光。

　　（……幻惑之瞳？）

　　深海囚牢般的眼睛缓缓抬起，穿过混乱的大殿，锁定了那个本该不起眼的七皇女——龙楚云。

　　她站在林贵妃身侧，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鎏金色的光芒在她眼底流转，像是深海囚牢里透下的微光，转瞬即逝。

　　（有趣。）

　　沧溟的唇角微微扬起。

　　——轰！

　　殿门被撞开，铁甲卫兵如潮水般涌入。尖叫声、刀剑碰撞声、酒盏碎裂声混作一团。大臣们仓皇逃窜，嫔妃们花容失色，而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皇帝，此刻正捂着喉咙，面色青紫地倒在龙椅上。

　　沧溟懒洋洋地收回目光，指尖轻轻一勾，最后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人类的内斗，真是无聊透顶。）

　　他站起身，月白色的琴袍纤尘不染，在一片血色狼藉中显得格格不入。

　　沧溟大人！快逃！叛军见人就杀！一个小太监拽着他的袖子哭喊。

　　他漫不经心地了一声，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回廊尽头——

　　——龙楚云正拽着林贵妃和龙华月，在幻象的掩护下迅速撤离。

　　（幻惑之瞳……果然是她。）

　　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断裂的琴弦，鲛丝在他掌心化作流水，又凝结成一把冰晶般的匕首。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算了。）

　　（不过是个会点幻术的人类丫头。）

　　（迟早要死的。）

　　他转身，踏入阴影之中。

　　后来很多年，沧溟都记得那夜的血色。

　　记得自己是如何站在太和殿的废墟上，看着人类像蝼蚁般在火海里奔逃；记得龙楚云回头时，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鎏金色的眼睛，像极了深海囚牢里透下的微光。

　　（她应该没看见吧？）

　　（那抹鳞光。）

　　他低头笑了笑，随手将冰晶匕首掷向夜空。

　　沧溟大人！叛军已经杀到御花园了！禁军统领浑身是血地冲过来，您怎么还在这儿？！

　　知道了。

　　他转身，月白琴袍在夜风中翻飞，发尾的淡蓝在火光映照下若隐若现。

　　临走前，鬼使神差地，他朝回廊尽头瞥了最后一眼。

　　（算了。）

　　（不过是个会点幻术的人类丫头。）

　　（迟早要死的。）

　　那明指尖拨开御池水面，一片幽蓝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这不是鱼鳞。

　　她眯起眼，鎏金色的幻惑之瞳在夜色中微微闪烁。鳞片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触感冰凉，却隐隐带着深海特有的气息。

　　（……人鱼？）

　　小六在她意识海里兴奋地转圈：哇哦！那明！这是鲛人鳞！传说中能织水成绸、泣泪成珠的深海种族！

　　那明轻轻摩挲着鳞片，唇角微扬：看来这宫里，还藏着些有趣的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将鳞片收进袖中，转身离去。

　　——今夜，守株待兔。

　　子时三刻，御池水面无声荡开涟漪。

　　沧溟从水中浮出，银白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发尾泛着极淡的蓝。他指尖轻点水面，水流如活物般分开，露出池底的细沙。

　　（……不见了。）

　　他微微皱眉，耳鳍在发丝下轻轻颤动。

　　——铮！

　　一道无形的精神锁链骤然缠上他的手腕！

　　沧溟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鎏金色的眼睛。

　　那明倚在廊柱边，指尖把玩着那片幽蓝鳞片，唇角噙着笑：琴师深夜戏水，好雅兴。

　　沧溟眯起眼，深海般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清晰感知到那股精神力的波动——幻惑之瞳的力量，如丝如缕地缠绕着他，试图侵入他的意识。

　　（……想控制我？）

　　他低笑一声，嗓音如深海回响：公主殿下，偷拿别人的东西，可不是淑女所为。

　　那明歪头，眼中金芒更盛：哦？那琴师深夜擅闯御池，又算什么？

　　她骤然收紧精神力！

　　沧溟闷哼一声，被迫单膝跪地。水流从他指尖滑落，化作细碎的冰晶。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的鳞光——他竟无法挣脱！

　　（怎么可能……）

　　（区区人类的精神力，竟能压制鲛人？）

　　那明缓步走近，蹲下身与他平视，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深海来的琴师先生。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沧溟懒洋洋地靠在假山上，月白中衣半湿，隐约露出锁骨下几片未褪尽的鳞纹。

　　那明把鳞片抛给他：这片鳞的光泽，和你在宫宴上眼中闪过的鳞光一模一样。

　　沧溟接住鳞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就凭这个？

　　当然不止。那明微笑，你弹琴时，琴弦从未沾过汗渍——人类的手指，可不会在盛夏依旧干燥冰凉。

　　沧溟低笑，耳鳍在月光下微微舒展：聪明的公主。

　　他忽然凑近，呼吸间带着深海特有的冷冽气息：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感知到你的幻惑之瞳吗？

　　那明眯眼：为什么？

　　因为——他指尖轻轻点上她的眉心，我们同源。

　　一瞬间，那明感觉到一股陌生的精神力顺着他的指尖涌来，如潮水般冲刷过她的意识海！

　　小六在她脑中尖叫：那明！他的精神波长和幻惑之瞳的波动频率高度吻合！

　　沧溟的瞳孔彻底化作深海般的幽蓝，声音如吟唱般低柔：百年前，人鱼皇族曾将幻惑之瞳赐予一位人类女子……

　　而你，是她的后裔。

　　那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有意思，上个世界费尽心思获得的奖励，居然在这个世界有了合理的出处？难道系统还会发放跨位面福利？

　　小六得意地晃动着虚拟光屏：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太和殿西侧的乐坊内，一缕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沧溟端坐在紫檀木琴案前，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焦尾琴的琴弦。这把琴看似寻常，却在阳光下隐隐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是用深海鲛绡浸泡过的琴弦特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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