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你在找什么

　　铮——

　　一个清越的音符在空气中震颤开来，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正在整理乐谱的老乐正忽然停住动作，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他闭目聆听，恍惚间仿佛看见惊涛拍岸，浪花飞溅。

　　妙极！老乐正睁开眼，声音有些发颤，沧溟大人此曲，既有海纳百川之壮阔，又暗藏...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暗藏金戈铁马之气势。

　　沧溟唇角微扬，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大人过誉了。他的声音如同琴音般清冷，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这些凡人，又怎会听得出这是鲛人族的《破阵曲》？）

　　琴音渐起，如潮水般漫过整个乐坊。角落里，几个年轻宫女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其中一位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宫女咬了咬唇，故作不经意地将绣着桃花的丝帕落在琴案旁。

　　沧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拨动着琴弦。但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的指尖微微一动，一缕肉眼难辨的蓝色雾气从琴弦上飘出，裹挟着那块丝帕悄然消失。

　　哎呀，我的帕子...宫女小声惊呼，四下张望。

　　别找了，身旁的同伴压低声音，昨儿个春桃的帕子也是这样不见的，结果今早发现好好地叠在她枕头边上。

　　真的？宫女眼睛一亮，那沧溟大人岂不是...

　　醒醒吧，同伴翻了个白眼，昨儿夜里我亲眼看见春桃在房里睡得跟死猪一样，哪有人进去过？

　　不远处的回廊转角，那明倚在朱漆圆柱旁，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在她的幻惑之瞳注视下，那些常人看不见的蓝色雾气正托着丝帕，如游鱼般穿过庭院，悄无声息地飘向宫女们的住处。

　　（有意思...）她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用琴音操控气流？这可不是普通鲛人能做到的。）

　　琴声戛然而止。沧溟忽然转头，深海般的眸子直直望向那明所在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一个带着探究，一个含着警告。

　　殿下也对琴艺感兴趣？沧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那明耳中。

　　那明唇角微勾，缓步走出阴影：本宫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琴音能让太乐署的乐师们如痴如醉。

　　沧溟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抚，发出一声清越的泛音：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她看见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个人类公主，比想象中还要敏锐。）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海藻气息。那明若有所思地看着沧溟发尾若隐若现的蓝色光泽，忽然觉得这把看似普通的琴，或许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寅时三刻，御膳房内蒸腾的热气在琉璃窗上凝结成水珠。总管赵德全眯着三角眼，手指在账册上反复比对着：玫瑰酥二十碟、茯苓糕三十盘...他猛地合上册子，山羊胡气得直颤，这数目不对！

　　大人，可账面分毫不差啊。帮厨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递上核对册。

　　赵德全狠狠瞪了眼摆放点心的紫檀木架，总觉得那些精致的糕点似乎比昨日少了几分。他烦躁地挠了挠光亮的脑门，嘟囔着离开了厨房。

　　待脚步声远去，房梁阴影处忽然漾开一圈水纹般的波动。沧溟如一片落叶般无声落地，银白长发在晨曦中泛着珍珠光泽。他慢条斯理地舔去指尖的玫瑰酥碎屑，唇角微扬。

　　（人类的甜食...倒比海藻可口些。）

　　忽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圆脸小太监推门而入，正对上沧溟那双深海般的眼睛。

　　沧、沧溟大...小太监的惊叫还卡在喉咙里，就见对方指尖一弹，一颗浑圆的珍珠滚入自己掌心。那珍珠触手生温，内里似有流云浮动。

　　管好你的嘴。沧溟的声音如海底回响，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律。

　　小太监眼神逐渐涣散，呆滞地点头。待他再回神时，厨房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掌心那颗珍珠提醒着方才并非幻觉。

　　奇怪，我来厨房作甚...小太监挠着头离开了。

　　廊柱后，沧溟优雅地擦拭着手指，耳鳍在发丝间若隐若现。（鲛人泪珠的遗忘效果...果然好用。）

　　与此同时，乐坊内传来一阵骚动。

　　大人！这把琵琶突然走音得厉害...年轻乐工捧着乐器手足无措。

　　沧溟接过紫檀琵琶，指尖不着痕迹地在弦上一抹。一缕幽蓝灵力顺着琴弦游走，悄然重塑着共鸣腔的内部结构。

　　试试。他将琵琶递还。

　　乐工信手一拨，清越的音色如珠落玉盘，惊得他瞪圆了眼：这、这怎么可能？方才还...

　　保养得当罢了。沧溟唇角含笑，目光却扫过琵琶背板的珊瑚纹饰——那是鲛人族工匠特有的标记。

　　（可惜...又不是圣物。）

　　他状若无意地将琵琶浸入一旁的水盆，水波荡漾间，琴身竟无半点湿润。

　　大人！乐器不能...乐工惊呼到一半，却见沧溟已经将完全干燥的琵琶递了回来。

　　暮色渐沉，乐坊檐角的风铃在秋风中叮当作响。那明斜倚在梧桐树影下，指尖一片梧桐叶正随着沧溟的琴音微微震颤。鎏金色的瞳孔倒映着乐坊内的景象——沧溟修长的手指正从水盆中提起一把月琴，水珠顺着琴身滑落，却在触及木质的瞬间诡异地消失无踪。

　　（又一把...）那明眯起眼睛，（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把被他浸水的乐器了。）

　　梧桐叶在她指间碎成齑粉。在她的幻惑之瞳视野里，每把被沧溟触碰过的乐器都残留着幽蓝的灵光，那些光芒在水中会组成奇特的符文，转瞬即逝。

　　（鲛人族的寻物术？）她不动声色地抚过腰间玉佩，（能让深海贵族如此大费周章...）

　　琴声戛然而止。沧溟忽然抬眸，银白长发在晚风中扬起一道弧光。他的视线穿透暮色，精准地锁定了树影下的那明。

　　殿下似乎对在下的调琴手法格外关注。沧溟的声音裹挟着夜露的凉意，指尖还悬在琴弦上方，一滴水珠正顺着他的指尖将落未落。

　　那明缓步走出阴影，鎏金瞳中流转着微妙的光：本宫只是好奇，为何沧溟大人调过的琴，音色都带着...海潮的气息。

　　那滴水珠终于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刹那化作一颗浑圆的珍珠。沧溟低笑一声，忽然拨动琴弦，一声裂帛之音惊起飞鸟无数。

　　或许是因为...他指尖抚过琴身上几乎不可见的珊瑚纹路，有些乐器的前世，曾在深海中沉睡。

　　夜风骤急，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那明瞳孔微缩——在方才惊鸿一瞥间，她分明看见琴身内侧刻着一枚与她玉佩上一模一样的鲛人族徽记。

　　（海皇琴的组件？！）她下意识按住腰间玉佩，（难道他找的是...）

　　沧溟已经抱着琴转身离去，月白袍角掠过石阶时，一串细小的珍珠无声滚落。那明注视着那些珍珠在月光下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忽然想起古籍中关于鲛人族星轨寻器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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