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皇城风云突变

　　永熙三十五年，春分方过，云渊州的麦浪才翻起青波，皇城的急脚递却踏碎了边关的宁静。

　　那是个薄雾未散的清晨，关堡的守军刚换完岗，城墙上还凝着夜露。八百里龙鳞军驿旗卷着黄尘直入关堡，马蹄声惊起一群栖在箭楼上的寒鸦。圣旨——柳王妃即刻返京——传令官的声音尖利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划破了边关十年如一日的平静。

　　柳清羽正在塔楼批改赈灾奏折，闻言指尖一顿，狼毫笔尖的墨汁在减免三成赋税的朱批上晕开一朵狰狞的黑梅。窗外，那明正懒洋洋地趴在汉白玉栏杆上晒太阳，金灿灿的龙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石栏，震得檐角青铜风铃叮当作响。

　　老皇帝要不行了。柳清羽合起奏折的声音很轻，像雪落在出鞘的剑锋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素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照不进那双骤然冷下去的眸子。

　　那明吹了声口哨，龙须扫落案头一盏雨前龙井。青瓷茶盏坠地时，她已化作人形斜倚在书案边，赤金竖瞳里跳动着兴奋的火星：终于轮到咱们进京刷副本了？听说皇城醉仙楼的佛跳墙比云渊州的够味。

　　回京需行三千里，寻常车辇要走月余。但云渊州有龙——还是条能日行两千里的玄鳞黑龙。卯时的校场上，晨雾还未散尽，百丈龙身盘踞如墨色山峦，鎏金软毯铺就的龙背上，寒铁打造的龙辇正在做最后调试。陈霁踮着脚给那明挂上最后一枚避尘金铃，少年指尖拂过龙角上那道旧伤——那是不知在岁月中什么时间留下的。

　　龙姨，路上莫贪睡。少年王爷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那明张口喷出团温热龙息，把少年额前碎发吹得乱飞：放心，掉不了你娘。她忽然压低声音，龙须缠上少年手腕，倒是你，记得每天给后山那窝雪狼喂肉，特别是那只瘸腿的——

　　龙辇长十丈，通体用北境玄木打造，厢壁暗藏三十六处机关。春桃正指挥丫鬟们装箱，珊瑚珠帘后人影穿梭。小王爷的狐裘要单独放...主子的密折匣子谁都不许碰...龙大人的零嘴装青色那个匣子...忽然有个梳双髻的小丫鬟惊呼：春桃姐，笼子里这只兔子也要带进京？

　　春桃头也不抬地往暗格里塞进第三盒暴雨梨花针：小王爷说了，京城的兔子没咱们荒原的肥。她余光瞥见柳清羽走来，连忙跪下整理对方玄狐大氅的系带。今日王妃难得着了女装，素白裙裾上银线绣着暗纹，腰间软剑缠作玉带，行走时如月光流动。

　　校场上三千铁骑已列阵完毕，枪林映着朝阳，寒光刺破晨雾。柳清羽抬手时，所有声响戛然而止。云渊州暂由副将镇守。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最后排的士兵都绷直了脊背，若遇流寇，杀；若见皇旗...跪。

　　辰时三刻，祭天鼓震彻云霄。那明昂首发出一声清越龙吟，翼展掀起的狂风卷得军旗猎猎作响。龙辇离地瞬间，三千铁骑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如惊雷：送王返京——陈霁站在城头，看黑龙投下的阴影掠过新垦的麦田、掠过烽火台上未熄的狼烟、掠过母亲十年心血筑就的钢铁防线。少年攥紧的拳头里，那枚虎符硌得掌心生疼。

　　高空的风能撕碎寻常飞鸟，龙辇内却暖如春室。那明用龙气织就的结界隔绝了寒气，车厢四壁的夜明珠将书案照得雪亮。

　　断魂峡的月色比云渊州要冷。那明放缓速度时，龙鳞与山岩摩擦出细碎火花。峭壁上的伏兵显然没料到黑龙会在深夜过峡，火把的光晕暴露了所有埋伏点。三十七人，七处火油，九架弩车。木雀落在柳清羽肩头报数，机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那明突然垂直爬升，龙辇底部弹出两排玄铁机括。几乎同时，崖顶火箭如雨落下。黑龙张口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极北深渊采集的万年寒雾。冰雾遇火即爆，蓝色火球接连炸开时，映亮了峡谷岩壁上古老的战争浮雕——那些被风化的持剑人像，此刻正冷漠俯视着新一轮杀戮。

　　春桃从车窗望出去，看见冻成冰雕的伏兵坠落深渊。有个年轻士兵在最后瞬间抓住了龙辇垂下的铁索，他腰间的玉佩刻着三皇子府的徽记。要审吗？春桃刚问出口，就听咔嚓一声——那明用尾巴尖轻轻一挑，冰雕便碎成了晶莹的粉末，随风散入月光。

　　南境驿站的夜晚充斥着阴谋的气息。柳清羽披衣坐在灯下，案头密折堆成小山。最上面那封沾着血渍：太子已控制玄武门，二皇子府昨夜运进二十口檀木箱...那明突然用尾巴卷走密折，在砚台里蘸了墨，在墙上写：皇城司的暗桩说，老皇帝中的是慢性毒。

　　烛火猛地摇晃起来。柳清羽盯着墙上字迹，忽然从袖中抖出幅丝帛。春桃倒吸冷气——那是用五种丝线绣的皇城布防图，连排水沟渠都标得清清楚楚。阿明，他指尖点在玄武门位置，明日你假装体力不支，在这里低飞。那明金瞳骤缩，她认出那是皇宫唯一的法力禁区。

　　第三日过洛水时，春桃发现主子换了装束。素白裙装外罩了件玄色大氅，乍看是 丧服，细看却能发现衣摆内衬绣满符咒。那明也悄悄缩小了体型，百丈龙身化作七十丈，鳞片光泽都刻意黯淡了几分。

　　主子，禁军在洛水桥设了关卡。春桃递上刚收到的鸽信。柳清羽正在给软剑抹一种青色液体，闻言轻笑：让他们查。话音刚落，龙辇突然剧烈颠簸——那明装作力竭的表演开始了。她左翼故意漏风，龙辇顿时像醉汉般歪斜着坠向河面，在即将触水刹那又艰难拉起，水花溅湿了桥上士兵的铠甲。

　　皇城轮廓已清晰可见。柳清羽忽然解开大氅系带，露出腰间七枚龙鳞玉佩。那明见状立即吐出团金色龙息，龙辇厢壁的暗格齐齐弹开，露出闪着寒光的兵器。春桃，柳清羽将最后那枚玉佩按进剑柄凹槽，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只管抱着兔子。

　　夕阳将黑龙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利剑刺向皇城。柳清羽站在龙首，风扯起他散开的长发。当第一支破魔箭呼啸而来时，那明突然仰天长吟。这声龙吟惊醒了太庙沉睡的编钟，震碎了玄武门上新漆的匾额，也掀开了权力游戏最血腥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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