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月下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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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小秦淮的夜,总像被谁打翻了一坛桂花酿,风一吹,满城都是甜香。乌篷船窄窄一条,泊在垂柳暗处。船篷低矮,舱里只容得两人并肩。船头挂一盏青釉风灯,灯火被水汽晕开,像一枚半熟的蛋黄。
胡不言把船桨横在舱口,尾巴一甩,从尾根里“哗啦”抖出一小坛酒——青丘秘藏的桂花酿,封口还缠着红线。
“最后一坛,喝完拉倒。”
柳见青倚在篷柱,指尖转着冰魄银针,闻言挑眉:“藏尾巴里,不嫌闷?”
胡不言笑得牙尖:“狐族冰箱,恒温保鲜。”
说罢,拍开封泥。桂花香混着酒气呼地涌出来,像千万朵小烟花在夜色里炸开。
柳见青嗅了嗅,喉头轻轻滚动。
“给我。”
“先说清楚,”胡不言把酒坛往怀里一收,“醉了我可不管埋。”
柳见青冷嗤:“瘟神千杯不倒。”
胡不言眼尾一弯:“那就试试。”
乌篷船离岸,顺着水巷缓缓滑。两岸灯火被雨丝揉碎,像流金淌在墨缎上。
胡不言把尾巴卷成一只毛茸茸的高脚杯,尾巴尖儿一挑,舀起半盏桂花酿递过去。
“敬瘟神大人,千杯不醉。”
柳见青也不客气,低头就着他的尾巴抿了一口。酒液入口,甜里带辛辣,一路烧到胃里,像有人在胸腔里点了一盏灯。
她抬眼,看见胡不言正盯着自己,眸色深得像刚化冻的湖。
“看什么?”
“看母夜叉第一次用我尾巴当酒杯,”胡不言笑,“值得纪念。”
柳见青指尖一点,一枚冰魄银针贴着尾巴滑过,把沾酒的尾毛冻成一根小冰棍。
“再乱叫,下次冻整条。”
胡不言“嘶”地倒抽一口气,却舍不得抽回尾巴,只把冰棍含进嘴里,嘎吱咬碎。
酒香在唇齿间炸开,他含糊道:“甜。”
桂花酿后劲绵长,半坛下肚,两人眼底都浮起一层水光。
船篷顶滴雨,滴答、滴答,像更漏。
胡不言枕着尾巴,声音低下去:“柳见青,其实我骗过你。”
柳见青侧头,发梢沾了酒气,耳尖微红:“嗯?”
“三百年前,升仙考核……我骂你抢了我的位。”胡不言用扇骨敲自己额角,“其实那天,我原打算放弃。”
柳见青眯眼:“为何?”
“太累了。”胡不言笑得像自嘲,“九尾缺一,雷劫难过。我藏在雪里,想睡过去算了。”
柳见青指尖在酒坛沿上画圈,声音听不出情绪:“后来呢?”
“后来你来了。”胡不言抬眼,月色落在他眸里,碎成星屑,“你挡在我前面,被雷劈得浑身是血,还回头冲我笑,说——”
柳见青接口:“‘别睡,升仙有什么好,活着才重要。’”
胡不言怔住:“你记得?”
“刚想起来。”柳见青轻嗤,“我当年以为救的是只笨狗。”
胡不言低笑,笑声在胸腔里震动,震得船篷都轻颤。
“那你呢?”他反问,“你当年为什么替我挡雷?”
柳见青望着远处灯火,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欠你一条尾巴。”
“胡说,那时我们根本不认识。”
“可我梦见一只狐狸,在雪里快死了。”柳见青垂眼,“醒来就去了升仙台。”
胡不言不说话了,只把尾巴悄悄伸过去,缠住她脚踝。
尾巴尖儿冰凉,带着酒香。
酒意上头,柳见青第一次觉得热。
不是瘟符的灼烧,也不是雷劫的剧痛,而是一种缓慢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烫。
她抬手摸自己额头,指尖触到不正常的温度。
胡不言察觉异样,尾巴一卷,贴上她颈侧。
“柳见青,你发烧了?”
柳见青皱眉:“瘟神不会发烧。”
胡不言不信,尾巴毛炸开,像只测温计。
下一秒,他整条尾巴僵住。
——烫!
烫得像刚出炉的烤地瓜,烫得狐毛根根倒竖,尾尖甚至结出细小的冰碴。
“柳见青,你体温 42℃!”
柳见青自己也愣住,掌心凝出一小片冰镜,照见自己双颊飞霞,眸含水光。
弹幕——
「测温枪爆表 42℃,狐狐尾巴变冰棍!」
「报——母夜叉疑似心动,请求支援!」
柳见青:“……”
胡不言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额头:“瘟神大人,你好像……生病了。”
柳见青抬手,想把人推开,掌心却碰到他滚烫的呼吸。
一触即分。
两人都僵住。
船篷外,雨停了,月亮从云缝里探出头,像偷窥的银盘。
胡不言把尾巴盖在柳见青膝上,像一条毛毯。
“捂一捂,出出汗就好了。”
柳见青没拒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尾毛。
“胡不言。”
“嗯?”
“你尾巴……掉毛。”
胡不言炸毛:“那是被你冻掉的!”
柳见青低笑,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
胡不言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笑。
不是冷笑,不是嗤笑,只是单纯的、带着一点鼻音的笑。
他忽然觉得,桂花酿好像比想象中更烈。
柳见青从怀里摸出一枚冰魄银针,针尾系着一缕红线。
“伸手。”
胡不言乖乖伸手。
银针在他指尖轻轻一扎,一滴血珠滚落。
柳见青把血珠抹在自己腕间同命锁的链环上。
“降温。”
血珠碰到锁链,瞬间凝成冰晶,凉意顺着链身蔓延。
胡不言只觉得心头一轻,像有什么东西被悄悄抚平。
他低声道:“柳见青。”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七日后我们没解开同命锁——”
柳见青打断:“那就一起变凡人。”
“然后呢?”
“然后开医馆,你当招财狐狸。”
胡不言笑出声,尾巴拍得船板啪啪响:“好,我当招财狐狸,你当冷面大夫。”
柳见青也笑,眼底的霜色悄悄化开。
船篷外,月亮西斜,桂花酿只剩最后一口。
胡不言把酒坛递过去:“最后一滴,给你。”
柳见青低头,就着他的手饮下。
酒香在唇齿间缠绵,像一场无人知晓的约定。
乌篷船顺水漂远,灯火渐稀,唯余风灯一盏,照出两道并肩的影子。
尾巴与银针,在月色里悄悄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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