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任务反转

　　卯时，扬州府衙前的鸣冤鼓被敲得震天响。

　　鼓面是新换的牛皮，鼓槌却是两根纤细手腕——沈遥与顾文川并肩而立，一人攥一根鼓槌，像要把连日来的惊惶、不甘与决绝全数敲进青天白日。

　　“民女沈遥——”

　　“草民顾文川——”

　　“求见青天大老爷，伸冤！”

　　衙役们打着哈欠出来，一见是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苦命鸳鸯”，登时清醒。

　　人群迅速围拢。

　　柳见青与胡不言隐在人群最后，同命锁被衣袖遮得严严实实，却仍透出一线暗红，像脉搏在跳。

　　知府姓杜，年过半百，却有一双见风就转的眼睛。

　　惊堂木一拍，他先瞄了瞄堂外乌泱泱的百姓，再瞄堂下这对衣衫素净却十指紧扣的男女。

　　“堂下所告何冤？”

　　沈遥跪得笔直，声音却颤：

　　“民女与顾郎两情相悦，却被天条横阻。天庭要我们成仙，可我们——只想做人！”

　　话音落，堂上堂下一片哗然。

　　杜知府捋胡子的手一抖，险些揪下一根——天条？成仙？他审的是人间案，怎么被告成了老天爷？

　　胡不言在人群里轻笑，扇骨抵着下颌：“火候到了。”

　　柳见青抬眼：“剧本准备好了？”

　　“天衣无缝。”

　　他指尖红线一闪，隐入虚空。

　　公堂外，忽有乌云压顶，风卷残叶。

　　胡不言一步踏出人群，红衣猎猎，像一簇火跳入灰白画卷。

　　“知府大人，小生来迟。”

　　他拱手，声音不高，却压得满场肃静。

　　“小生乃月老司执笔，奉命记录人间情案。今日之事，实为天庭误判。”

　　杜知府瞪眼：“月老司？可有凭证？”

　　胡不言折扇一展，扇面“风月无边”四字化作鎏金公文，悬在半空。

　　“苦命鸳鸯，原系上一世殉情未果，魂灯未灭，天庭误判其‘情比金坚’，故降七日考核。实则——”

　　他声音一顿，目光扫过沈遥与顾文川，温柔得像夜里的灯。

　　“实则，此二人不愿登仙，只愿白头。考核若成，反违本心，故小生特来请命，以假死之法瞒天过海。”

　　人群嗡嗡作响。

　　杜知府额头见汗：一边是“天条”，一边是“民意”，左右都不是他能得罪。

　　柳见青恰在此时上前，青衣如霜，指尖拈一张朱砂黄符。

　　“瘟部医官，献假死符一张，可令二人气息全无三日，瞒过天道。”

　　符纸无风自燃，灰蝶纷飞，在空中排成两行小字：

　　“情至深处无怨尤，愿以凡身共白头。”

　　字迹娟秀，却带着凛冽药香。

　　杜知府喉咙滚动，半晌憋出一句：“二位上仙，可有……后续保障？”

　　胡不言笑弯了眼：“放心，天规我熟，天道我熟。出了事，月老司与瘟部联名担责。”

　　柳见青补刀：“若真降罪，先劈我，再劈他。”

　　同命锁红光一闪，仿佛附和。

　　沈遥与顾文川对视一眼，双双叩首。

　　“愿以凡身，受假死三日，只求天听民意，放我们做人。”

　　柳见青抬手，假死符化作两点朱砂，分别没入二人眉心。

　　顷刻，沈遥与顾文川呼吸骤停，脉息全无，面色安详，仿佛只是相拥而眠。

　　堂外乌云越压越低，雷声滚滚，似在迟疑。

　　胡不言折扇向天一举，红线冲天而起，在乌云间织出一张巨网，网心浮现一行金字：

　　“情比金坚，考核通过。”

　　天道误判，任务完成。

　　乌云倏地散去，阳光穿破云层，落在假死的两人身上，像给他们镀了一层柔金。

　　人群爆发掌声。

　　杜知府擦着汗，颤声宣判：

　　“沈氏、顾氏，情义动天，准许假死三日，期满还阳，自此白头偕老，任何人不得干涉！”

　　惊堂木落下，如天籁。

　　堂外，柳见青与胡不言并肩而立。

　　假死符的余韵未散，空气中浮着淡淡药香与桃花味。

　　忽然，两人腕间同命锁发出“叮”一声轻响。

　　乌金链环上，一抹红光顺着纹路游走，像细小的火蛇，最终停在链心，凝成一颗红豆大小的光点。

　　胡不言低头，瞳孔微缩：“情感阈值同步 30％。”

　　柳见青指尖轻触光点，灼热透过皮肤，直达心脏。

　　她第一次听见锁链里有心跳声——

　　咚、咚。

　　一声是她，一声是他。

　　胡不言用扇骨敲敲掌心，似笑非笑：“柳大人，看来我们得偿所愿，却也把自己套得更牢。”

　　柳见青垂眼，唇角却勾起极浅的弧：“牢？未必。”

　　她抬手，指尖在光点上轻轻一弹。

　　红光碎成星屑，没入两人脉息，像一场无声的春雨。

　　远处，衙役们正小心地把沈遥与顾文川抬上软轿，准备送往义庄“停灵”。

　　百姓自发让开一条路，有人撒花，有人落泪，像送新人。

　　胡不言望着那对假死鸳鸯，声音低得只有柳见青能听见：

　　“他们得偿所愿，我们呢？”

　　柳见青侧头，月光落在她睫毛上，像一层碎银。

　　“还剩三天，”她说，“三天足够让天道再误判一次。”

　　胡不言挑眉：“误判什么？”

　　柳见青：“误判——”

　　她忽然伸手，指尖点在他心口：“——你我，情比金坚。”

　　指尖落处，心跳骤乱。

　　同命锁红光再次一闪，像夜空里陡然炸开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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