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毒酒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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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连日大雪初霁,慈宁宫的琉璃瓦上压着一指厚的素白。阳光照下来,瓦檐滴水如碎玉,叮叮咚咚,竟成了暖阁里唯一的声响。暖阁内,鎏金瑞兽炉里烧着上好的红罗炭,火光明灭,映得地龙里的青砖泛着温吞的血色。太后着绛紫缂丝常服,斜倚在万字锦榻上,膝上覆一条狐腋毯,指尖慢慢拨动七宝手炉。她脸上带着笑,笑意却像炭火上的冰片,薄而锋利。
“传——九千岁、宋夫人觐见——”
内侍尖细的嗓音被棉帘挡了一挡,仍透进来,像一根细针戳破凝滞的空气。
萧凛与宋菀并肩而入。男人一袭玄青蟒补曳撒,袖口滚着暗银线,腰间鸾带悬一枚蟠龙玉佩;女子绯红蹙金飞凤袄裙,压裙的玉禁步一步一声,冷冽如碎玉。两人皆垂目行礼,动作如出一辙的恭谨克制。
太后抬手,示意赐座。
“厂臣这几日劳碌,”她声音温软,目光却似在两人面上刮过,“哀家心里疼得慌。今日雪晴,特设小宴,替你们暖暖身子。”
说着,她轻轻一颔首。宫人鱼贯而入,捧上鎏金小案,案上只一壶、两杯。壶身以紫铜打造,壶嘴雕成鸾鸟回首,通体泛着幽冷的光。
太后亲自执壶,一线酒液倾注,色如琥珀,却带着诡异的粘稠。两杯斟满,她先端起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又将另一杯推至宋菀眼前。
“这是哀家旧年埋在梅树下的‘雪酿’,今日方启。宋氏,你且尝尝。”
酒面浮着一圈极细的银粉,酒味并不烈,反而带着幽甜的梅香。可宋菀一眼便认出——银粉是“绝嗣”之毒,宫中旧档有载,服之终身不育,且无解。
她睫羽微敛,指尖已碰到杯沿,耳畔却响起小六急促的呐喊:
【那明别喝!绝嗣酒 牵机毒,你会直接原地去世!】
宋菀指腹摩挲着杯壁,没动。
太后似笑非笑:“怎么?嫌哀家的酒不好?”
话音未落,萧凛忽然伸手,指腹贴上杯壁,轻轻往外一带。太后眸光一凛,尚未开口,男人已抬手,一掌劈下——
“咔嚓!”
瓷杯应声而碎,酒液四溅,落在青砖上,发出“嗤嗤”细响。坚硬的地砖瞬间被蚀出蜂窝状的小孔,一缕灰白烟气升起,带着甜腻的腐香。
碎片划破萧凛掌心,鲜血顺指缝淌下,滴在碎瓷与毒酒之间,竟像雪中绽开点点红梅。
暖阁死寂。
太后盯了他片刻,忽地轻笑出声,声音低而冷:“阉人也会动心?”
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像一把薄刃,专往人最疼处剜。
萧凛面色不变,取帕子按住伤口,拱手道:“太后赐酒,臣惶恐。只是臣手笨,惊了御驾,该死。”
一句“该死”,却说得四平八稳,仿佛方才徒手劈碎的不是毒酒,而是一盏再寻常不过的清茶。
太后笑意更深,眼底却结了冰:“厂臣既怕手笨,便让宋氏代饮吧。”
她抬手,示意宫女再斟。
宋菀抬眸,眸光澄澈:“太后厚爱,臣妾惶恐。只是臣妾近日服药,忌辛辣甜腻,恐辜负慈恩。”
太后眯眼:“忌酒?还是忌哀家?”
宋菀微微一笑,忽地起身,行至暖阁正中,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臣妾愿以血代酒,谢太后赐宴。”
话落,她拔下鬓边鎏金凤簪,反手划破掌心。鲜血涌出,滴在青砖上,与萧凛的血汇在一处,竟将毒酒腐蚀出的焦黑冲出一道蜿蜒红线。
太后垂目,看着那两道血痕,笑意慢慢敛去。
暖阁里只剩炭火爆裂的轻响。
良久,太后轻叹一声,抬手:“罢了。你们小两口既如此恩爱,哀家便不做恶人。酒撤了。”
宫女忙不迭收走酒壶,碎瓷与毒液一并扫入金盆。地砖被蚀得坑洼,像一张扭曲的脸,在火光里无声嘶吼。
太后倚回榻上,指尖拨弄佛珠,声音重新变得温软:“雪后路滑,厂臣与夫人慢行。哀家乏了。”
两人行礼告退。
帘子落下的刹那,太后眸色骤冷,指尖“啪”地一声,捏碎了一颗佛珠。
檀木粉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咒。
慈宁门外,风雪又起。
萧凛走在前,宋菀落后半步。长长的宫巷幽深寂静,只听得见两人脚步踩在薄雪上的细碎声响。
行至拐角,萧凛忽然停下,转身,握住宋菀仍滴血的手。
掌心相贴,血与血交融,温度滚烫。
宋菀抬眼,看见男人眸底一片漆黑,像深井里映着碎冰。
“疼么?”她问,声音极轻。
萧凛指腹抚过她掌心的伤口,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不及心疼。”
他声音低哑,像雪下暗涌的泉。
宋菀指尖微蜷,忽然笑了:“太后想断我子嗣,你却替我挡了毒。萧凛,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男人垂眸,指腹按在她腕间金环上,倒计时幽蓝闪烁——
【87天 02:45:11】
“意味着,”他缓缓道,“你若死了,我便让整座皇城陪葬。”
风雪吹过,卷起两人衣袂,像一对纠缠的鹤,掠过宫墙,掠过深不见底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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