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师生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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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二,龙抬头,雪未化。皇城午门外,黑压压跪满太学生——青衿覆雪,手举白幡,上书的“诛奸相、清君侧”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领头者沈逸明,素衣白帽,额前血迹已干,凝成暗红冰渣,仍跪得笔直,像一柄不肯折断的剑。

  “请陛下诛杀江栖鹤,以正门阀!”声音嘶哑,却汇成洪流,撞向朱漆城门。城门不开,御道森严,唯有风雪回应。沈逸明叩首,血染玉阶,雪里绽开点点朱砂。他身后,千名学生齐声高呼,声浪震得宫墙积雪簌簌而落,像一场提前到来的雪崩。

  日近隅中,相府朱门终于开启。江栖鹤素衣而出,发未束冠,足踏木屐,披一件苍白鹤氅,像一截被风雪削薄的月。他穿过太学生让开的甬道,每一步都踩碎积雪,发出细微裂响,像踩在自己骨头上。

  距沈逸明三步,他止步,广袖一拂,竟双膝跪地——

  “为师教尔‘忠君’,今日反君,是尔悟道,还是为师误尔?”

  声音不高,却压得住风雪。沈逸明抬眼,血流满面,目光却亮得骇人:“恩师若真爱陛下,便该远离。江氏不倒,国无宁日!”

  江栖鹤俯首,额头触雪,雪粒瞬间化水,像一场无声的泪。第二跪,第三跪,每一跪都重重砸在雪地,溅起血与泥。第三跪毕,他抬眼,看昔日最器重的弟子,眼底血丝纵横,却平静得像结冰的湖:“尔既悟道,为师便不再拦。只一句——”

  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留命,看山河重整。”

  沈逸明以头触地,血流更急,声音哽咽:“学生……遵命。”

  当夜,江栖鹤递辞呈。折子极简,只十六字:

  “臣江栖鹤,才疏德薄,请解相位,归老林泉。”

  女帝留中不发,折子被压于御案最底层,却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得她指尖发颤。次日早朝,江栖鹤未至,御座空空,百官面面相觑。姬长渊坐在帘后,冕旒遮面,指节紧扣扶手,青筋隐现。

  “宣江栖鹤——”内侍声音拖得极长,回应却只有风雪。第三声未落,她忽然起身,拂袖而去,玄袍下摆扫过御案,折子被带落,散了一地。

  未正,江栖鹤终于出现。他素衣白袍,发束竹簪,足踏木屐,一步一步踏过御道,像踏在刀尖上。金殿之内,百官屏息,女帝端坐御榻,冕旒后的面容冷白如瓷,指节却泛青。

  江栖鹤跪于阶下,双手高举——脱冠,解印,玉簪落地,发出清脆裂响,像冰面乍破。他额头触地,声音低而稳:“臣再入朝,必死无地。请陛下,准臣归山。”

  姬长渊未动,只紧紧盯着他——那背脊仍笔直,却弯成最谦卑的弧度,像一柄收在鞘里的剑,甘愿折断,也不愿再出鞘伤她。她忽然起身,拂袖,赤金大氅翻飞,像一面燃烧的旗。

  “滚!”

  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颤。丞相印被狠狠砸在他脚边,玉角崩裂,溅起碎光,像一场无声的爆炸。江栖鹤拾印,双手奉还,起身,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殿门。宫门在他身后缓缓阖上,像巨兽张口,发出沉闷的“咔哒”,将一切光亮与温度,隔绝在黑暗之外。

  当夜,女帝独上城楼。雪已停,风却更利,吹得她玄袍猎猎作响,像一面残破的旗。她未戴冠,发间落满雪粒,像撒了一把碎玉。脚下,万家灯火绵延,像一条流动的星河,却照不到她眼底。

  她扶着女墙,指尖抠进砖缝,血顺着砖纹蜿蜒而下,滴在雪里,绽开朵朵猩红。声音低得只有风听见:

  “先生,朕把你也逼上绝路了,是不是?”

  风掠过城楼,带走她的问,也带走她掌心最后一点温度。而远处,相府灯火已灭,像一截被雪掩埋的烛芯,再无光亮。

  更深,相府朱门紧闭,雪落无声。江栖鹤独坐书房,案上摆着那方崩裂的丞相印,玉角缺口割破他指腹,血珠滚落,染红印文“丞相之印”四字,像一场迟到的祭奠。他抬眼,望向皇城方向,眼底血丝纵横,却平静得像结冰的湖。

  窗外,雪又下了,细若白尘,落在掌心,瞬间化水,像一场无法捕捉的泪。而城楼之上,女帝仍立,雪覆肩头,像一座被岁月遗忘的冰雕,守望着再也回不去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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