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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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夜,蝉声聒耳。江栖鹤素衣入禁,不再披紫袍,只佩帝师玉符,居“西府”——女帝亲设的秘处,位于紫宸殿西,夹道深锁,昼夜灯火不熄。内阁奏牍先送西府,再呈御前,天下大事,皆在二人指间翻覆。帘外玄甲卫环立,铁甲映烛,冷光流动。姬长渊倚案,玄红轻袍半褪,露出腕上旧疤,指间把玩着一枚玄铁令牌——可令三千死士,千里取人首级。她抬眼,望向案前白衣人:“先生,江南有风。”
江栖鹤正批折,闻言笔尖不停,只淡淡“嗯”了一声。风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壁屏上,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子时,玄甲卫都指挥使萧如晦悄然入府,呈上蜡丸密报——
“江南士族,以崔氏为首,募私兵三万,旗号‘清君侧’,扬言‘帝师惑主,女帝被蒙蔽’,欲于中秋前进京‘兵谏’。”
姬长渊览毕,唇角微勾,却笑而不语。她抬眸,目光穿过灯火,落在江栖鹤脸上:“先生以为?”
江栖鹤放下笔,声音沉静:“招安为上。江南财赋,系国命一半,若动刀兵,必伤根基。可遣使宣慰,许崔氏入阁,换其缴兵。”
女帝指尖轻点案面,节奏轻缓,似在权衡。半晌,她低笑一声:“先生仁心,朕却怕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她抬手,玄铁令牌在灯火下闪出幽蓝光泽:“三千里外,云水山庄——私兵操练之所,先生可愿随朕一看?”
当夜,子时正。玄甲卫铁骑出京,皆衔枚,马裹蹄,雪亮横刀映月。三千里奔袭,于黎明前包围云水山庄——江南士族私兵总舵。
火光骤起,箭如飞蝗,睡梦中的私兵尚未摸刀,便被割断喉咙。庄内老幼哭嚎,铁骑却未停蹄——一个时辰,山庄化为血海。人头斩下,装入石灰箱,密封,以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师。
江栖鹤被密召至西府暗室时,已是第三日亥时。室内血腥未散,十二只黑箱排开,箱盖掀开,石灰飞扬,露出一张张扭曲面孔——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有未及冠的少年,最末一只箱里,小小一颗头颅,睁着眼,仿佛尚未明白死亡为何物。
那是沈清砚年仅六岁的侄儿,沈氏最后的血脉。
江栖鹤俯身,剧烈干呕,却只吐出酸水。灯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壁上,弯成一张拉满的弓,随时会断裂。姬长渊立于他侧,手掌轻抚他背,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
“先生,朕在教你‘斩草除根’。”
她指尖沾血,却毫不在意,俯身拾起那颗童颅,指腹擦过石灰,像擦去一层薄雪:“崔氏既立‘清君侧’之旗,便该知道后果。先生教过朕——‘除恶务尽’,朕学得可好?”
江栖鹤抬眼,眸中血丝纵横,却带着奇异的平静。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看清她眼底那片深渊——黑沉、无底,却燃着幽火,能将人连骨带血吞进去,再吐不出一根头发。
“陛下教得好。”他声音低哑,却一字一顿,“臣学会了。”
他转身,广袖拂过案几,袖中滑落一包药粉——纸包极小,墨迹淡淡写着“慢性毒,入香灰无色无味”。那是他昨夜亲手所配,原意尚模糊,此刻却像被血光铸成形状,冷冷躺在掌心。
姬长渊目光掠过,却未言语,只抬手,为他拭去唇角酸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先生累了,去歇着吧。江南的余波,朕来收尾。”
江栖鹤垂眸,药粉被重新纳入袖中,指尖却忍不住轻颤——那颤极细微,却像雪崩前第一粒松动的水晶,带着无法回头的冷意。
他退至帘外,雨声忽起,敲窗如鼓。室内灯火被风吹得乱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壁上——一个俯身拾颅,一个袖藏毒粉,影子交叠,像两柄终于出鞘的剑,锋刃相向,剑柄却仍握在彼此掌心。
而窗外,雷声滚滚,像为这场无声的杀机,敲响第一声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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