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第一次夺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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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二十,林知秋把PPT最后一页保存,合上电脑。屋里没开暖气,窗棂漏风,她呵出的白气在台灯下凝成雾,又很快散去。脚边,那只三十五码半的花盆底鞋像一条忠实的狗,鞋尖冲床,缎面在昏黄灯泡下泛着幽暗的水波。她盯了它三秒,鬼使神差地弯腰,把脚伸了进去。

  鞋带自动收紧,冰凉丝缎贴上皮肤,像蛇在冬眠里翻身。她打了个寒颤,却懒得脱,顺势拉过被子——狐毛领、折枝海棠、花盆底,全套行头与夜色融为一体。临睡前,她给自己设了七点半闹钟,心里默念:明天九点,合伙人竞聘,只许成功。

  黑暗沉降,细雪击窗,像无数小指甲在抓玻璃。她坠入睡眠,像坠入一口无底的井。

  再睁眼,风卷雪刃,迎面扑来。

  她跪在雪地里,石青宫装被血染成黑紫。远处,朱红宫墙灯火乱晃,铁甲碰撞声、弓弦拉放声、哭喊声混成一锅滚烫的铅水,泼进夜色。她想起身,脚腕被一只手攥住——

  少年半跪在她身侧,蓝缎貂褂被撕得只剩半幅,露出里面月白中衣,胸口插着一支雕翎箭,箭尾白羽在风里颤。血从他嘴角涌出,却冲她笑,露出虎牙:

  “胤禛雪,别怕。”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出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阿克敦……”

  更多箭矢破空而来,他猛地转身,把她按进怀里。噗——噗——箭簇穿透皮肉的闷响,像钝刀剁在冻肉上。温热血溅在她后颈,瞬间被寒风冻成细小的冰珠。她听见他胸腔里最后一声轰鸣,像战鼓被撕破,然后——

  世界安静了。

  雪落在脸上,像一场温柔的活埋。她抱住他,手指穿过他披散的辫子,摸到一手黏滑的血。宫墙上方,有人高喝:

  “肃亲王系,一个不留!”

  火把被抛下,弧线划过夜空,像一颗坠落的星。火光照出她脚上的花盆底,鞋底沾满新鲜泥与碎叶——北京一月无雨,可这里泥土松软,带着春草腥气。

  她低头,看见自己右手五指,指甲缝里全是金粉,在火光里闪成一片星汉。意识消散前,她听见自己说:

  “下一世,换我守你。”

  “林小姐!听得见吗?”

  白光炸裂,她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出租屋的天花板出现,老旧墙皮像被剥开的旧伤。台灯还亮着,电脑进入休眠,风扇发出垂死般的呜咽。她下意识去摸肩膀——

  剧痛!

  右肩肩胛骨处,火辣辣地疼,像被火钳贯穿。她冲进洗手间,扯开睡衣,镜子里——

  一道紫黑色淤痕,拇指粗,从肩胛骨斜刺到锁骨,边缘泛着青,像被粗箭头擦过又拔出。伤口没破,却肿得发亮,皮肤下隐约可见一条暗色通道,仿佛箭簇仍留在体内。

  她抬手去碰,指尖刚触及,疼得眼前一黑,双膝跪地。与此同时,脚腕一紧——花盆底鞋带自动松开,像完成任务后的退场,软软地滑到地板,发出“嗒”一声轻响。

  闹钟响,七点半。她没听见,因为手机先被铃声炸响——HRBP王灿。

  “知秋,体检报告出来了,有一项异常,需要复查。”

  王灿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人听见。林知秋扶着洗手台站起,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哪一项?”

  “端粒长度。”王灿顿了顿,“数据显示,你的端粒比同龄人短约30%,相当于……五十岁女性的平均水平。”

  林知秋脑子“嗡”一声,像被电梯缆绳抽了一下。端粒——染色体末端的“生命计时器”,每分裂一次就缩短一点,短到极限,细胞不再更新,人开始全面衰老。她上周刚在客户路演的PPT里用过这个知识点,用来论证“抗衰老赛道千亿市场”,如今,却被市场反证了自己。

  王灿继续道:“医生建议尽快做全身衰老评估,排除早衰综合征。你今天上午有空吗?我帮你约了协和特需号。”

  林知秋望向镜子,里面的人面色苍白,眼底一片暗青,肩膀却诡异地肿起,像被强行塞进一件不属于她的铠甲。她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上午……我有答辩。”

  王灿叹了口气:“那就下午,两点。别拖,命要紧。”

  电话挂断,屏幕返回相册,昨夜她昏迷前自拍的照片静静躺着——她躺在床上,狐毛领裹着下巴,而右肩上方,一只戴鹿皮手套的手,正悬在箭痕位置,指尖沾血,像随时准备把箭再按进去一点。

  九点整,公司大会议室。投影已亮,背景是客户集团的金色LOGO,像一面照妖镜。林知秋站在讲台,右手藏在身后,死死抓住激光笔,肩膀的疼顺着神经爬进眼球,每眨一次就一阵发黑。

  第一页PPT跳出:《XX集团Pre-IPO融资计划》。她张嘴,却发现嗓子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台下,合伙人、客户、律师、券商,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像二十几支拉满的箭。她深吸一口气,去按翻页器——

  按钮却像被冻住,怎么都按不动。投影画面自己动了,跳过目录,跳过年份预测,直接跳到最后一页——

  黑色背景,一行白字:

  “旗魂未冷,归来守陵。”

  落款日期:1776年10月9日

  台下哗然。客户代表皱眉:“林小姐,这是什么彩蛋?”她想解释,肩膀却猛地一抽,剧痛像电流穿过,激光笔“啪”地掉地。她弯腰去捡,视线掠过会议桌玻璃——

  倒影里,阿克敦半跪在她身侧,胸口插箭,血染雪夜。他抬眼,与她四目相对,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守——我——”

  她猛地直起身,世界开始旋转,PPT字幕乱跳,像雪片砸向屏幕。她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撞在肋骨架上,像战鼓,又像丧钟。最后,鼓声停止,灯光熄灭,她整个人向前扑去——

  再睁眼,白色天花板,消毒水味,点滴瓶。协和特需病房,安静得能听见药液滴落。医生俯身,用极小声音对她说:

  “林小姐,除端粒异常外,我们在你血液里检测到大量自由基,数值相当于五十岁重度吸烟男性。更奇怪的是——”

  医生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才继续:

  “你的右肩软组织,呈现‘贯穿伤后愈合’特征,可皮肤表层却无任何破损。说直白点,像有人从你体内把箭拔走,再让时间瞬间愈合表皮。”

  林知秋喉咙发干:“什么意思?”

  “意思是——”医生顿了顿,像在挑选不那么荒唐的词,“你的身体,比你的年龄,多活了至少二十年。”

  病房窗外,天色暗得发紫,像淤伤。她坐起来,拔掉点滴,一瘸一拐走向洗手间。镜子里,她拨开病号服领口——

  箭疤仍在,颜色却由紫转青,边缘开始结痂,像一条正在冬眠的蜈蚣。她抬手,指尖触到痂面,一阵细微的刺痛顺着经络爬进心脏,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少年沙哑的声音:

  “下一世,换你守我。”

  她猛地抬头,镜中却浮现另一幅画面——

  雪夜,宫墙,火把。她穿花盆底,抱紧阿克敦,血把两人粘在一起,像被冻住的雕塑。火把落下,火舌舔上狐毛领,发出“滋啦”焦糊味,她却感觉不到疼,只听见自己说:

  “记住我,胤禛雪。”

  画面碎裂,镜子里只剩她自己,脸色惨白,嘴角却沾着一点金粉,像偷偷吃了碎玻璃。她开水龙头,拼命搓,金粉却渗进皮肤,搓到指尖流血,血珠滚进面盆,在水里旋出细小漩涡,渐渐组成一行字:

  “子时 地铁 苹果园”

  水停,字散。她抬头,镜中右上角浮现电子时钟——22:30。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半小时。

  她回到病房,手机上有七个未接来电:三个王灿,两个苏适,一个客户,一个未知号码。她点开微信,王灿发来一条语音,背景嘈杂:

  “知秋,你醒了吗?公司决定——你的竞聘顺延到下周一,好好养病,加油!”

  顺延,不是取消。也就是说,她还有翻盘机会。只要她明天去公司,把PPT讲完,把客户哄好,把期权握在手里,就能把“五十岁的端粒”硬生生拉回三十岁。

  前提是——她不再失血,不再失梦,不再失命。

  她站在窗前,望向远处CBD的灯海,像望见一片倒置的星空。星空之下,地铁十号线正在地底穿梭,末班车即将发出,苹果园方向,最后一节车厢,只等她上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指缝里的金粉,在病房灯下闪成一条星河,星河里,少年阿克敦对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像等待一个迟到百年的握手。

  她深吸一口气,把病号服脱下,换上自己的黑大衣。衣柜门是镜面,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缓缓伸出右手,比成一个“OK”——

  “我守。”

  走出医院大门,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她抬手拦车,出租车停下,司机问:“去哪?”

  她望向远处地铁标识,灯光在雪幕里一闪一闪,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她拉开车门,报出站名:

  “苹果园,末班车。”

  车门合拢,仪表盘的电子时钟跳到23:47——

  距离子时,还有1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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