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十四岁才人·武媚

　　贞观十一年·初夏

　　长安在卯鼓的余韵里醒来，安业坊武府却像一锅将沸未沸的水——热气从每个人眼底冒出，却找不到出口。

　　昨日午后，掖庭局的紫泥诏书终于送到：武家次女武媚，「容止端庄，性慧敏」，封五品才人，赐号「武媚」。一夜之间，最不起眼的西厢成了阖府巴结的香饽饽。

　　此刻，正堂摆着饯行宴，卢氏笑得牙根发酸，武元庆捋须的手就没停过。而真正的主角，却缩在西厢最暗的角落，把脸埋进掌心，像要把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案上，并排摆着两只小小包袱。

　　左边：艾元菱的。

　　靛青锦布，角上绣并蒂莲，解开是——

　　1. 手抄《内训》一册，封面银粉绘蝶，书脊缀着红丝线，翻页便有甜香；

　　2. 那只银蝶簪，蝶翅重新抛光，晃眼得像个随时会飞走的梦；

　　3. 一张素笺，写着八字：无子不出宫，无宠不晋位。

　　右边：苏青禾的。

　　灰青粗布，无任何纹饰，里层却用防水油布裹得严严实——

　　1. 记忆胶囊外壳，指节大小，透明材质，内壁刻着「A0714」编号；

　　2. 一页薄绢，折成四叠，上面是她亲手画的「宫廷思维导图」：

　　皇帝=最难搞的病人，妃嫔=同事，宦官=巡回护士，自己=主治医师；

　　3. 一只极轻的竹编「手术器械包」——其实是袖珍炭笔 小算盘 空白账簿，可随身携带。

　　烛光跳动，把两个包袱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华丽到近乎诱惑，一个寒酸得近乎可怜。

　　武媚的指尖在两道影子之间来回，最终同时落在银蝶簪与记忆胶囊上。她抬眼，第一次主动开口：「姐姐，我可以——两个都要吗？」

　　声音轻，却像把某种看不见的天平，悄悄压斜。

　　送行的人把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卢氏拉着小媚的手，帕子按在眼角，却半天挤不出泪，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进宫要孝顺，要听话，要早日为陛下诞下龙嗣。」

　　艾元菱站在人群最后，月白襦裙被晨风吹得紧贴身形，像一株安静却蓄势的藤蔓。她没上前，只遥遥冲武媚举杯——杯里是清水，却映出银蝶的冷光。

　　苏青禾最后一个出现。她没穿新衣，仍是一身灰青短襦，袖口洗得发白。她把一个极小的布袋塞进小媚掌心，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路上看，别让第二个人瞧见。」

　　车轮滚动，尘土遮天。送行的声音被甩在后方，像一场被掐断的戏。

　　车厢里，只有武媚与一名随车宫女。宫女很快打起瞌睡，武媚却悄悄拉开窗帘一线光，把苏青禾的布袋倒出来——

　　1. 记忆胶囊（空壳）

　　2. 薄绢思维导图

　　3. 一粒真正的「一次性记忆胶囊」——指肚大，通体淡蓝，外壳写着「初等数学·会计·几何」

　　她深吸一口气，把蓝丸放进口中，喝水，吞咽。

　　系统小六的提示音，在苏青禾脑内同步响起——

　　【记忆胶囊投放成功，预计三炷香后完全溶解】

　　【内容：初等数学 42 章、基础会计 30 条、简易几何 24 式】

　　【副作用：短暂眩晕、微发热，属正常】

　　马车颠簸，药丸顺着喉管滑入胃里，像吞下一颗小小的火种。武媚靠在车厢，闭眼数心跳——

　　一百、两百、三百......

　　第一炷香·晕

　　胃里腾起一股温热，沿着经络爬向四肢，她眼前一阵发白，仿佛有人把无数数字、符号、账页同时撕开，塞进脑海。

　　第二炷香·热

　　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心跳如鼓。她咬紧下唇，用指甲掐掌心保持清醒——这是苏青禾教她的：「痛觉是最后的锚点。」

　　第三炷香·明

　　眩晕潮水般退去，世界忽然变得异常清晰：

　　——车帘外，尘土飞扬的弧度，可分割成无数三角形；

　　——宫女腰间佩玉碰撞，节奏是二分之一拍与四分之一拍的交替；

　　——远处长安城墙的斜影，高度≈12 丈，底边 18 丈，tanθ=0.67，角度≈34°。

　　她惊愕地睁大眼，像有人突然给她换了一双瞳孔。

　　药效稍平，武媚从袖中取出那只银蝶簪。蝶翅映着窗外跳动的光，依旧璀璨，却再不是唯一的「圣物」。她另一只手摩挲记忆胶囊的空壳，指腹触到「A0714」的刻字，心里默念——

　　A=Anchor（锚点）

　　07=07 级权限

　　14=第十四号方案

　　这些释义，是苏青禾昨夜用故事形式讲给她听的：「如果有一天你害怕，就摸摸刻字，告诉自己——你有锚点，也有翅膀。」

　　马车外，忽有风掠过，蝶翅在她掌心微微颤动，像要挣脱。武媚却反手一握，把银蝶塞进空壳布袋，连同《内训》一起，拉紧束口绳——

　　「先留着，」她对自己说，声音低却清晰，「但不再让它替我走路。」

　　那一刻，系统面板在虚空中悄然刷新——

　　【目标人格分歧值：温顺↓ 掌控↑】

　　【067 宣教完成度：20％ → 15％】

　　车队在灞桥停脚换马。桥下水声滔滔，柳丝被风揉碎，漫天飞舞。苏青禾竟早已等在桥头——她骑一匹借来的驴，面纱遮脸，手里提着一只小小药箱。

　　「下车透口气。」她朝车内伸手，目光却看向随车宫女，宫女识趣地走远。

　　两人并肩立在柳荫下，水声盖住低语。苏青禾把药箱递过去，里头是——

　　1. 薄荷油（提神，掩盖记忆胶囊后遗的微热）

　　2. 袖珍炭笔 空白账簿（已标好「月份」「进项」「支出」栏）

　　3. 一张折成四叠的「宫廷人物关系图」：

　　皇帝=红圈，太子=粉圈，妃嫔=蓝圈，宦官=灰线，女官=绿点。

　　每个圈旁，都留一片空白，方便小媚自己填数字——位份、赏银、家族势力评分。

　　「记住，」苏青禾声音低得几乎被水声淹没，「皇宫是最大的医院，病症叫‘权力失衡’，主治医是你。第一步，不是得宠，是——」

　　「——是‘建档’。」武媚接口，眼睛亮得惊人，「把所有人的脉象，一条条写下来。」

　　苏青禾笑了，笑意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伸手，替孩子把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在那枚空壳胶囊上停留半息：「去吧，做第一个会开方的女医。」

　　车队重新启动，尘土遮天。武媚掀帘回望，柳荫下的灰青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粒豆大的墨点，却像烙在她视网膜里，怎么也抹不掉。

　　傍晚，朱漆宫门缓缓开启，铁钉森冷。武媚下车，抬头——

　　第一眼，是飞檐上昂首的鎏金螭吻，巨口大张，似要吞噬所有胆敢窥探天颜的凡人；

　　第二眼，是门洞内幽深的阴影，像一条漫长的隧道，通向未知的命运；

　　第三眼，是夕阳最后一线金光，恰好落在她手背——

　　那里，还留着苏青禾掌心的温度，像一粒暗火，在血管里悄悄燃烧。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发间——

　　银蝶簪，没戴；

　　空壳胶囊，用红线串起，贴身挂在颈侧，贴着心跳。

　　宫墙巍峨，阴影压顶，她却轻轻吐出一口气——

　　「最难搞的病人，我来了。」

　　系统提示音，在无人听见的虚空里，清脆响起——

　　【目标主动定义人生角色：医师→玩家】

　　【067 宣教完成度：15％ → 10％】

　　【小六解锁：宫廷建档模板（初级）】

　　宫门阖上，暮色四合。

　　无人看见，一只小小的银蝶，被风卷着，掠过宫墙，蝶翼在夕阳里闪了一下，便消失于苍茫的夜色。

　　——银蝶飞不过烽火，但有人，已把火种揣进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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