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汽笛响于上阳宫

　　天授二年九月初七，洛阳西南三十里，龙门堰。

　　薄雾罩河，水位落差近两丈，像一柄无形的巨斧，把漕运劈得支离破碎。

　　此刻，堰脊上却一字排开黑压压的人群——工匠、兵卒、百姓，屏息望着那台刚刚诞生的「钢铁巨兽」：

　　- 长四丈，高一丈五，铁骨铜皮

　　- 锅炉卧于中央，储水千斤

　　- 汽缸双联，活塞推杆粗如人臂

　　- 出口，是一根黑洞洞的「笛管」——汽笛

　　苏青禾玄衣束袖，立在高台，手里攥着一面小小的红旗。

　　她左臂还缠着夹板——三个月前，为武后挡下刺客铁片，骨折未愈；

　　此刻，却没人看出她额角薄汗，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根即将鸣响的汽笛上。

　　系统小六在视网膜连闪：

　　【龙门抽水机·试车：完成度 98％】

　　【压力：5.8 大气压，正常】

　　【067：最后挣扎，风险等级↑】

　　「太后——驾到——」

　　内侍尖利的嗓音划破晨雾。

　　仪仗如潮，紫盖华伞下，武曌缓步而出：冕服十二章，朱唇点漆，目光比汽笛还亮。

　　她抬手，万民跪倒，山呼海啸：

　　「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却没有立即走向高台，而是停在人群最外，抬眼望向那台「钢铁巨兽」——

　　铜皮在朝阳下闪着金色火点，像一头刚刚醒来的龙，鼻息喷白，等人解开锁链。

　　她轻声开口，只有近侍能听见：

　　「苏卿说，它能一夜抽干龙门积水，让千艘漕船直抵洛阳？」

　　近侍躬身：「是。」

　　武曌低笑，像把整座江山都笑进胸腔：

　　「那朕，就亲手解开锁链。」

　　「吉时到——试车！」

　　苏青禾红旗挥下，工匠猛地拉柄——

　　进水闸开，河水涌入锅炉；炉底白煤熊熊，压力表指针一点点爬升——

　　4……5……5.5！

　　所有人屏住呼吸。

　　武曌抬步，登上高台，右手握住那根黄铜拉柄——

　　那是汽笛的开关，也是时代阀门的开关。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下——

　　「嗤——轰！！！」

　　一股白雾如怒龙出闸，直冲十丈高空，瞬间被朝阳染成金色；

　　汽笛声撕裂雾幕，像万刃出鞘，又像百雷齐鸣，滚过龙门山壁，滚过万顷河波，滚过每一个人的耳膜——

　　「万岁——万岁——」

　　人群，炸了。

　　工匠跪地，百姓叩首，兵卒挥矛，热泪与河水同时沸腾。

　　武曌立于白雾之中，冕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巨大的旗。

　　她抬手，指向河面——

　　随着汽笛响起，活塞推杆开始往复，巨大叶轮旋转，河水被一寸寸提起，沿着新凿渠道，逆流而上！

　　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常年被淹的礁石、木桩、淤泥——

　　而上游，千艘漕船，正顺着新水位，缓缓驶入洛阳！

　　系统金幕，在苏青禾眼底炸开——

　　【龙门抽水机：试车成功！】

　　【声望：女皇 1000，工业 500】

　　【067：最后挣扎，启动】

　　就在万民跪拜、汽笛余音未散之际——

　　锅炉左侧，一根不起眼的铁管，突然渗出黑烟。

　　苏青禾瞳孔骤缩——

　　那是「安全阀」，被人为焊死！

　　「压力 6.2——爆表！！！」

　　她几乎没有思考，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武曌扑倒在地——

　　轰！！！

　　锅炉侧面炸裂，一块赤红铁片，旋转着割开白雾，直取女皇头颅！

　　苏青禾左臂一凉，血花与蒸汽同时绽放——

　　铁片深深嵌入她上臂，骨折处，再次断裂！

　　人群尖叫，四散奔逃。

　　武曌被护在中央，抬头，只见苏青禾左臂瞬间被血染透，却仍死死挡在她面前。

　　「抓人！」

　　武曌的声音，比爆炸还冷。

　　禁军封锁现场，一个时辰内，抓获三名「工匠」——

　　皆是关陇贵族门生，奉长孙诠之命，潜入工地。

　　供词直指：

　　「炸炉，死女皇，废机织，保祖制！」

　　武曌冷笑，朱笔一挥：

　　「长孙诠，满门抄斩；

　　关陇残余，凡涉此案，一个不留！」

　　血雨，下了整整半月。

　　龙门抽水机，却在一月后，重新轰鸣——

　　这一次，安全阀被加厚，压力表被双份，

　　而女皇，亲自在锅炉旁，立了一块铁牌：

　　「技术即皇权，触之——死！」

　　同一个月，潼关外，乱军逃兵潮。

　　艾元菱，披头散发，混在流民中，左脚被踩断，仍咬牙往前爬。

　　她怀里，只剩半枚银蝶簪，染满泥与血。

　　身后，追兵铁蹄如雷。

　　她回头，最后一眼，望见洛阳方向——

　　那里，白雾腾空，汽笛长鸣，像一头永不疲倦的巨兽。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像十年前的梨涡：

　　「齿轮……果然飞不过……」

　　铁蹄落下，银蝶碎成齑粉。

　　067 系统，发出最后一声电流乱码——

　　【任务失败，代码：067，永久下线】

　　上阳宫，高台。

　　武曌立于栏边，右臂缠着白纱——那是爆炸时，被苏青禾护住的代价。

　　她望向远方，望向龙门方向，望向那道腾空的白雾，轻声开口：

　　「苏卿，你听见了吗？」

　　苏青禾左臂打着石膏，却笑，笑得极轻：

　　「听见了——

　　那是工业，在为女皇加冕。」

　　汽笛声，第二次响起，滚过宫墙，滚过洛水，滚向更远的山河。

　　而新时代的第一缕白雾，

　　正从铜炉之巅，腾空而起，

　　再也，无人可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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