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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4章 世界三十二·你看他雪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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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五十九年,腊月二十七,京里下了十年未见的大雪。

  长公主府后园,却灯火通明,像故意跟雪作对。两排羊角灯顺着回廊挂出去,映得一条雪路通红。园子里搭了个小小戏台,台前两株老梅,花刚爆开,雪压了一寸厚,枝子颤颤巍巍,像替人点头。

  台下只摆一张紫檀榻,榻上铺着整只白狐皮。花书萱就歪在那上头,身上还穿着日间的朝服,赤金冠子摘了,头发散在狐毛里,黑得发蓝。她今年五十五,眼尾却不见纹,只在灯影里透出一点干巴巴的疲惫。

  台上咿呀一声檀板,像把雪夜劈开道口子。

  “梦回莺啭——”

  声音老,却不哑,像老梅枝里渗出来的汁水,涩里带甜。唱到“乱煞年光遍”,调门忽然拔高,雪粒子都被震得簌簌落。

  花书萱的手指在狐毛上轻轻敲,板眼一点不错。她抬眼,台中央立着一个瘦削人影,满头银发,却穿了杜丽娘的行头:水蓝褶子,白绫裙,腰间一条猩红丝绦,冷风中飘得猎猎。那是湛昂然,今年五十七,骨头里带着旧伤,背却笔直。他老了,嗓子也塌了,可一开口,仍像把刀,把五十年的光阴“唰”地剖开,露出里头鲜红的肉。

  雪落在戏台上,不等化,就被他的脚步踩得咯吱响。一句“晓来望断梅关”,他转身,水袖甩出半弧,雪沫子跟着飞,像有人往天上撒了一把盐。

  花书萱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还逞强,嗓子都劈了。”

  她抬手,示意乐工停。檀板一收,园子瞬间只剩风声。湛昂然却没收势,仍把一整折“游园”唱完,最后一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出口,他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单膝跪在台上,手撑着地,喘得如风箱。

  花书萱起身,狐皮滑到脚边,她也不捡,一步一步踏上台阶。雪落进她的貂裘领子,化成水,顺着脖颈往下淌,她也顾不上。她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拂去他睫毛上的雪。

  “唱不动了,就别硬撑。”她声音很轻,像怕惊破什么。

  湛昂然抬眼,眸子还亮,映着灯火,像两粒黑炭。他笑,牙还齐整:“答应过你的,六十岁之前,‘游园’不能倒。”

  “还有三年呢,”花书萱叹气,“你这破身子,再唱一次,得把命搭上。”

  “搭上就搭上。”他反手抓住她的腕子,手指冰凉,却干瘦有力,“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戏票。”

  两人都不说话了,雪声填满空白。远处传来更鼓,咚咚,三更了。

  花书萱忽然起身,回头吩咐:“都下去,台子留下。”

  乐工、内侍、丫鬟,训练有素,鱼贯而退。园子一下子大了,雪也更白。她回头,冲湛昂然伸手:“起来,最后一次,咱俩唱。”

  湛昂然愣住:“嗓子真不行了。”

  “谁让你唱?”花书萱勾勾手指,“我唱,你演。”

  她脱了朝服外袍,里头只剩月白中衣,顺手扯下他一条水袖,胡乱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檀板在她左手,右手一甩,竟像模像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圆润,像一颗一颗珍珠滚进玉盘: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湛昂然笑了,眼尾的褶子像扇子打开。他站起身,雪落在肩头,也不拂,就着她板眼,一步一叹,一步一回头。水袖再甩,却不再高飘,只轻轻拂过她的脸,像替五十年前的小姑娘,拂去额前碎发。

  雪越下越大,两人影子被灯拉得老长,又短,又重叠。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唱完,花书萱忽然把檀板一扔,伸手抱住他的腰。湛昂然没防备,整个人跌进她怀里,头磕在她肩上,冠子掉了,银发披了她一身。

  “行了,”她声音发颤,“再唱,真要把命唱没了。”

  湛昂然没动,声音闷在她颈窝:“花书萱,我后悔一件事。”

  “嗯?”

  “后悔没在你十五岁那年,拉着你私奔。”

  她笑出声,喉咙里却像含了沙:“拉我私奔?你当时连出京的路费都没有。”

  “所以后悔呀。”他抬头,额头抵着她的,“要不,下辈子我早点攒银子?”

  “下辈子我当男人,你当姑娘,我攒银子娶你。”

  “成。”

  两人就这么抱着,站在雪里,戏服湿了一半。梅树上的雪忽然塌了一团,啪嗒落在台上,像鼓槌敲了一下,提醒他们:时间到了。

  花书萱先松手,弯腰捡起檀板,拍掉雪:“回去吧,熬姜汤,你嗓子得养着。”

  “还养什么,”湛昂然自嘲,“再养就进棺材了。”

  “那就进棺材之前,”她回头,眼睛亮得吓人,“再给我唱一场‘惊梦’,唱到‘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你就给我躺下,好好活着。”

  湛昂然没答,只伸手,替她拂去眉间雪。两人并肩往台下走,雪地上留下两排脚印,一排深,一排浅,却奇奇地并排,像从小走到老,一次也没分开。

  ——灯火渐远,雪幕合拢,园子重归寂静。更鼓又响,四更了。

  镜头猛地一拉,五十年前的雪夜,轰然倒灌而来。

  宣德三年,也是腊月二十七,也是这般大雪。

  只是那时的京城,还没“元和”这个年号,皇帝也还只是“宣德帝”。御街东头的“梨雪社”,远没有后来御赐的匾额,只是一间破戏园子,门口挂着褪了色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转个不停,像找不到家的游魂。

  后门悄悄开了条缝,一个裹着大红斗篷的妇人,牵着一个五岁小丫头,闪身而入。妇人不过三十出头,面容温婉,眉间却锁着一道深深的纹。她低头,替小丫头把风帽拉严,声音压得极低:“阿萱,一会儿不许说话,也不许笑,只许看,知道吗?”

  小丫头点头,眼睛却早已忙不过来。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什么都新鲜:台上亮得刺眼,台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混着炭火、松香、胭脂、汗味,像一缸打翻的酱,熏得人直想打喷嚏。她忍住,小手死死攥着妇人的手指,一步一步往台前蹭。

  台上正唱《思凡》。一个小尼姑,身穿水田衣,头戴僧帽,帽檐下却露出一张雪团似的小脸,眉眼如画,唇红得像是咬破了樱桃。她唱“小尼姑年方二八”,声音脆生生,像冰糖砸在瓷碗里,叮当作响。唱到“被师父削去了头发”,她忽地抬手,一把扯下僧帽,青丝瀑布般泻下,台下“轰”地一声,炸了锅。

  小丫头看呆了,张着嘴,口水差点流出来。妇人却轻轻“啧”了一声,弯腰把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声音贴着她的耳朵:“阿萱,你看他——”

  台上灯光正好扫过,小尼姑冲台下盈盈一笑,眼角一点泪痣,像墨点飞上去,妖得不像凡人。小丫头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脏“咚咚咚”跳得快要蹦出喉咙。她伸出手指,悄悄指了指台上,声音奶声奶气,却异常认真:“母后,他真好看。”

  沈后——也就是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声音压得极低:“傻丫头,那是男孩子。”

  “男孩子?”小丫头瞪大眼,“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好看?”

  “因为呀,”沈后蹭了蹭她冻得通红的小鼻尖,“他是唱戏的,唱戏的人,能把天上的仙女借来披在身上。”

  小丫头似懂非懂,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像被什么击中。她盯着台上的人影,一眨不眨,直到戏散了,人空了,灯一盏盏灭了,她还趴在沈后肩上,扭着头往回看。

  后台门口,小尼姑已经卸了妆,露出本来面目: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穿着旧棉袄,头发乱糟糟,脸却白得发光。他正帮师父收拾行头,一抬头,正好对上小丫头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像雪夜里突然蹦出的一只小野猫。

  小丫头也笑,挥了挥手,声音软软糯糯:“你唱得真好听。”

  小男孩没听清,只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下意识也抬手,冲她晃了晃。两人之间,隔着半尺厚的雪,却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嗖”地一下,把两颗小心脏串在了一起。

  沈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把斗篷裹紧,抱着女儿,快步走入风雪中。雪落在两人肩头,像撒了一层细盐,脚印很快就被填平,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花书萱也就是那明知道,她记住了:记住了那盏昏黄的灯,记住了那声“小尼姑年方二八”,也记住了那个眼角有泪痣的小男孩。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师父喊他“烟萝”。

  她更不知道,这一眼,会贯穿她此后整整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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