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恢复记忆

　　青云镇的阳光依旧和煦，铁匠铺的炉火也依旧旺盛。自从“神仙身份”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确认”后，都天晴的生活并没有太大改变，照旧打铁、种菜、帮邻居修修补补。只是，那层蒙在过往之上的薄纱，似乎已经到了该被揭开的时候。而揭开这层面纱的钥匙，竟是一把小小的紫砂壶。

　　镇上的老秀才爱喝茶，念叨着想换个新茶壶。都天晴听了，便找了些细腻的紫砂土，准备亲手给他捏一个。她做活儿时心无旁骛，手指灵巧地揉捏着泥土，心里想着要打一把既好看又保温、泡茶香的壶。

　　就在壶身渐渐成型，她正用心勾勒壶嘴的弧线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湿润的紫砂壶身上，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四个古朴玄奥、仿佛天生地长的道纹——天道酬勤！

　　这四个字一闪现，都天晴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像是某个紧锁的匣子被钥匙捅开，无数纷乱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画面一：庄严却令人窒息的凌霄宝殿。 她（或者说，前世身为仙尊的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仙袍，却毫无形象地一拍玉案，震得杯盏乱跳，对着下面一群噤若寒蝉的仙官抱怨：“天天开会！天天开会！从今年蟠桃的产量是增是减，谈到银河里某段航道最近星星亮度不稳定是不是需要保洁！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开个三天三夜的会！这班一天都上不下去了！我要休假！”

　　画面二：云雾缭绕的仙府中。 她对着几位前来劝慰的古老存在（其中似乎有太上老君、西王母等熟面孔）宣布：“我要休假！下界去！找个清静地方，专心研究我的爱好！打造点真正有意思的东西！谁也别拦我！”

　　画面三：月老那挂满红线的宫殿。 喝得醉醺醺的月老，塞给她一团乱麻似的红线，打着酒嗝说：“造化……嗝……下去玩玩也好……记得……嗝……顺手给自己也牵一个……别老单着……”

　　都天晴（或者说，恢复了大部分记忆的造化仙尊）拿着那只已成型的紫砂壶，愣在了原地，表情古怪。

　　一旦闸门打开，更多的记忆碎片便接踵而至，不再是零散的画面，而是连贯的、带着鲜明个人色彩的往事。

　　她想起，自己曾是天界最古老的存在之一，执掌造化与创造权柄的“造化仙尊”。她的“辉煌”往事，此刻回想，却带着点诙谐：

　　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时，金箍棒被弄出了点瑕疵，还是她随手用炼器剩下的边角料，给修补得完好如初，甚至更强了几分。

　　太上老君炼丹总嫌火候不够，死皮赖脸地借走了她早年练手打造的“九龙神火罩”（她嫌名字太土，平时就叫它“那个炉子”）去当丹炉的核心，结果一借就是几万年，至今未还。

　　王母娘娘头上那支能定住时空的“寰宇钗”，玉帝大印上能调动周天星斗的“天道印”……好像都是她年轻时技艺还不纯熟时的“练手作品”，被他们当成了无上至宝供着。

　　都天晴嘴角抽搐，忍不住扶额吐槽：“我说怎么觉得打铁、炼器这么顺手，闭着眼睛都能打出花来……闹了半天，原来是有几万年的‘工作经验’垫底啊！”她看了看自己这间小小的铁匠铺，又想了想记忆中那恢弘壮阔、却冰冷乏味的三十三重天，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我现在这算是什么？提前退休再就业？还是……下凡体验生活，搞个技术扶贫？”

　　随着记忆彻底清晰，她下凡的真正原因也浮出水面，简单直接得令人啼笑皆非：

　　1. 逃避文山会海（主要矛盾）：“你是不知道天界那官僚主义！比人间的衙门还过分！今天讨论星河某处星光黯淡是不是有星君偷懒，明天研究某片仙云形状不雅观是否需要整改……他们连银河里具体有多少颗星星，少了几颗都要立案调查，开专题研讨会！我听得头都大了！”都天晴（仙尊模式）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仿佛那些冗长的会议还在眼前。

　　2. 追求艺术理想（深层需求）：“整天打造那些威力巨大、却冷冰冰的法宝，有什么意思？我想创造有温度、有生命力的东西！像人间的巧匠一样，打造出能融入生活、给人带来便利和喜悦的器物！而不是摆在架子上当摆设的所谓‘神器’。”

　　3. 躲避催婚（直接导火索）：“最可气的是月老那个老糊涂！仗着喝多了，给我安排了九百九十九次相亲！从麒麟族的少主到貔貅一脉的公主，连西方佛国池子里开了灵智的金莲都没放过！说是要优化仙界基因库……我优化他个头！”想起那些光怪陆离的相亲场面，她都替当时的自己感到尴尬。

　　都天晴（恢复了记忆，但心态似乎更贴近现在的铁匠姑娘）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合着我不是被贬下凡，也不是转世重修，是我自己受不了，主动下来‘体验生活’的啊！”她眼睛一亮，掰着手指头算：“这么说来……我天庭的仙籍还在？俸禄……哦不，是基本福利还在发吗？那我这算不算……带薪休假？！”

　　她这边消化着记忆，那边一直密切关注她的三位隐世大佬，在她身上气息因为记忆恢复而产生微妙变化的瞬间，就察觉到了！

　　赵大叔（金火道人）浑身剧震，以最快速度掏出一本快翻烂的古籍，对照着都天晴此刻那无意间流露出的、仿佛与天地造化同源的至高气息，声音尖利得变了调：“造、造化！是器道之祖，万物造化之源——造化仙尊！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古尊！”

　　张老太（百草仙姥）指着都天晴，又指指天空，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颤抖道：“是您！当年点亮晦暗星河，为万界带来最初光明与生机的是您？！”

　　李老头（青霄剑尊）更直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行的是最古老庄重的大礼，头都不敢抬。他想起自己竟然曾想收这位为徒，传授剑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天晴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想把李老头扶起来：“哎哟！李爷爷！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折煞我了！”她力气大，轻松就把李老头拎了起来，然后一脸认真地指着炉子里烧着的铁料问：“别管那些老黄历了，快来帮我看看，这次的火候是不是比上次好点？我觉得颜色更透亮了些。”

　　三位大佬看着她那纯粹关切火候、丝毫没有仙尊架子的模样，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这位爷……是真没把自己当回事啊！

　　都天晴摆摆手，语气轻松：“那些都是过去式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它干嘛。现在，我就是青云镇的铁匠，都天晴。你们要是再这么客气，我以后可不敢找你们帮忙看火候了。”

　　记忆恢复，并没有让都天晴产生回归天庭的念头，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留在人间的决心。

　　她看着窗外热闹祥和的小镇，对比记忆中冰冷空旷的天庭，由衷感叹：“还是这里好，有烟火气，有人情味。天界太卷了，规矩也多，没意思。”她握了握拳，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那是她打造出满意作品时的光芒）：“我要在这里，开一家三界最好、最接地气的铁匠铺！”

　　她立刻开始规划新的“研发项目”：

　　“嗯，先给王老伯打造一个能自动耕地、还能顺便松土施肥的‘神农犁’！”

　　“再给张大娘研究一个能根据食材自动调节火候、做出完美味道的‘四季锅’！”

　　“目标嘛……争取给咱们小镇每户人家，都配上一套好用又结实的‘传世仙器’！让大家都过得更省心！”

　　想到这些，她都天晴就觉得干劲十足。

　　她把刚刚做好的、那把自然浮现“天道酬勤”道纹的紫砂壶，随手塞到还在激动得发抖的赵大叔手里：“赵大叔，这壶好了，送你泡茶吧。用了点小技巧，应该能保温，茶不容易凉。”

　　赵大叔双手接过那把看似朴素、实则内蕴造化、堪称无上道器的紫砂壶，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哽咽：“这、这是……造化壶啊！可滋养万物，点化生灵……”

　　都天晴却没在意，已经利落地系上了她那件沾着煤灰的粗布围裙，转身面向熊熊燃烧的炉火，拿起铁钳，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料，脸上露出了专注而愉悦的微笑，自言自语地规划着：

　　“明天……该研究研究，怎么做一把会自己翻菜、还能掌握咸淡的智能锅铲了。”

　　炉火映照着她的侧脸，温暖而明亮。天界的造化仙尊已成过往，人间的铁匠都天晴，她的“创造”之路，正通往一个更温暖、更充满烟火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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