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竟然是特级小孩？

　　当她看清走来的人时，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柔软。

　　站在她面前的，是莉莉。

　　那个总是安静得像个精致人偶的女孩，此刻正仰着她苍白的小脸，空洞的白色绷带覆盖着眼眶，却仿佛能精准地“看”向小黄的方向。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兔子玩偶布布，玩偶那只完好的蓝色纽扣眼睛和小女孩空洞的绷带“视线”一起，无声地落在小黄身上。

　　“莉莉？”小黄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事后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下意识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莉莉平齐，“你怎么在这里？安娜前辈呢？”

　　莉莉没有立刻回答。她怀里的布布玩偶微微动了动，那只蓝色的纽扣眼睛在昏暗的走廊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

　　她苍白的小脸偏向小黄的方向，被绷带覆盖的眼窝仿佛能穿透一切，直直地“望”进小黄尚未平复的内心。

　　“安娜姐姐…在忙。”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地，带着孩子特有的柔软和她特有的空洞。

　　她用那只没抱玩偶的小手，轻轻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又指向小黄。

　　“这里，跳得很快，像坏掉的鼓。”莉莉的语气平淡直叙，仿佛在描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现象。

　　她向前挪了一小步，白色的小皮鞋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仰起的脸上带着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困惑。

　　莉莉的小手依然固执地指着小黄的心口，空洞的绷带“视线”仿佛能穿透衣物，感知到那里面尚未平息的剧烈擂鼓。“为什么？”她偏着头，声音轻软却带着一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执拗，“姐姐的心里，有小鸟在撞笼子。”

　　小黄的耳根瞬间烧得通红，几乎能感觉到热气蒸腾。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差点带倒旁边的清洁车，语无伦次地试图掩饰：“没、没有！就是刚才...跑了几步！对，跑得太急了！”

　　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莉莉，急需一个能撬开当前话题的支点。就在这时，她猛地注意到莉莉病号服胸口别着的那枚崭新胸牌——不再是之前见过的中级或次级标识，而是和她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

　　“特级员工？！”小黄的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陡然拔高，甚至破了音。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蹲回去，手指几乎要碰到那枚胸牌又赶紧缩回，金色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莉莉你...你什么时候也升职了？！安娜前辈知道吗？”

　　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果然瞬间转移了莉莉的注意力。

　　莉莉微微低下头，用那只空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胸口冰凉的胸牌，指尖在“特级”二字凹凸的纹路上轻轻滑过。她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里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于“完成任务”后的平淡满足。

　　“昨天。”她轻声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牛马老板说，莉莉很厉害，帮了安娜姐姐很多很多忙。”她说着，将怀里的兔子玩偶抱得更紧了些，布布那只蓝色的纽扣眼睛正好对着小黄，仿佛在无声地佐证。

　　“安娜姐姐...知道的，她在昨天也升职成特级员工了。”莉莉补充道，苍白的小脸仰起，似乎这是什么很骄傲的事情。

　　小黄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娇小得甚至有些脆弱的女孩，又看了看她怀里那个总是默默分担伤害的破旧玩偶

　　突然，一个清冷而温和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莉莉？”

　　小黄循声望去，只见安娜正缓步走来。她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战斗服，而是一套简洁的深色常服，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原来你在这里。”安娜的目光先是落在莉莉身上，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宠溺的无奈，“不是让你在休息室等我一会儿吗？”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一位耐心十足的姐姐在寻找调皮躲藏的妹妹，温柔得无可指责。

　　然而，小黄敏锐地捕捉到，在安娜声音响起的瞬间，莉莉瘦小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小女孩几乎是本能地、更快地把脸埋进兔子玩偶布布脏兮兮的绒毛里，只露出那双被绷带覆盖的眼睛和一小片苍白的额头。这个细微的动作不像是因为被“抓到”而害羞，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畏缩，仿佛预感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

　　安娜似乎并未在意莉莉这细微的反应，她的视线自然地转向小黄，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浅笑，冲淡了那份清冷：“小黄，身体好些了吗？”她的目光在小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看起来气色比前两天好多了。”

　　“啊...好多了，谢谢安娜前辈关心。”小黄连忙点头回应，下意识地站直了些。面对这位总是沉稳可靠的前辈，她总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敬意。安娜的温柔是内敛而疏离的，像月光，看得见却摸不着，与爱丽丝那种偶尔爆发、带着灼人温度的情绪截然不同。

　　“那就好。”安娜微微颔首，她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小黄微微红肿、色泽异常的唇瓣，目光只是轻轻一掠，没有停留，仿佛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细节，并未引起她丝毫额外的兴趣。她的表情管理完美无缺，让人看不出任何思绪。

　　她重新看向几乎要缩进玩偶里的莉莉，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过莉莉柔软的发顶，指尖穿梭在女孩细软的发丝间，姿态亲昵自然。

　　“该回去了，莉莉。”安娜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在哄一个真正年幼懵懂的孩子。

　　这句话从她口中吐出，平淡无波，却让莉莉抱着玩偶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一下，指节透出青白。布布玩偶那只蓝色的纽扣眼睛直直地对着安娜，空洞无声。

　　“嗯...”莉莉的声音闷闷地从玩偶后面传来，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弹，只是任由安娜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姿态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一种僵硬的顺从。

　　安娜似乎对她的反应早已习惯，并不强求她立刻回应。她抬起眼，再次看向小黄，笑容依旧温和得体：“那我们先走了。你多休息。”

　　说完，她极其自然地揽过莉莉瘦小的肩膀，半带着她转身离开。莉莉几乎没有抵抗，只是抱着她的玩偶，迈着小小的步子，被动地跟着安娜的脚步。她始终没有回头，白色的绷带掩盖了她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一个娇小、沉默、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背影。

　　小黄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安娜前辈一如既往的温柔、可靠、充满耐心。

　　但不知为何，刚才莉莉那一瞬间下意识的恐惧和僵硬的顺从，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小黄的心底，带来一丝微妙的不安寒意。

　　她总觉得，安娜和莉莉之间，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保护与被保护关系。那种温柔之下，仿佛隐藏着某种更深层次的、令人难以捉摸的掌控。而莉莉对安娜的感情，似乎也远比单纯的依赖要复杂得多。

　　那种复杂，让小黄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

　　待到她脚步虚浮的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后背重重靠上冰凉的门板，才仿佛找到了些许支撑。

　　走廊里那令人窒息的热度似乎还残留在唇上，爱丽丝那双翻涌着暗潮的眼眸和安娜温柔却令人不安的笑容交替在脑海中闪现，让她心乱如麻。

　　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仍在狂跳的心脏和滚烫的脸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微微肿痛的唇瓣，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姐姐？”

　　一个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担忧的、软糯的声音从病房内传来。

　　小黄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阿念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里面。少年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午后的阳光为他柔软的黑发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两根小辫子乖巧地垂在肩头。他手里还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眼睛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你回来了？”阿念的声音比平时更轻软些，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他的视线快速地从小黄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发丝上扫过，又立刻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中的水杯，耳尖悄悄爬上一抹薄红，显然是想起了刚才在走廊里听到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模糊动静。

　　小黄顿时感到一阵尴尬，脸颊烧得更厉害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嗯...回来了。”她最终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避开阿念探究的目光，走到床边坐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病房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阿念身上清浅的檀香气息。

　　阿念偷偷抬眼看了看小黄，见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病号服的衣角，一副心神不宁、甚至带着点脆弱的样子，他的心口不由得微微一紧。

　　他放下水杯，从椅子上跳下来，像只轻盈的小鹿般蹦到小黄床边。

　　“姐姐你看！”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却充满灵性的图案，依稀能看出是几只圆滚滚、丑萌丑萌的小动物，“这是我刚画的！”

　　他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更无忧无虑一些，两根小辫子随着他仰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黄看着他努力逗自己开心的样子，心头一软，那股萦绕不去的慌乱和羞窘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些许。她接过那几张画风稚拙却充满心意的符咒，指尖拂过尚带温热的朱砂痕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谢谢阿念，画得真可爱。”

　　见她终于笑了，阿念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立刻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几乎要趴到床沿上。

　　“还有还有！”他的声音雀跃起来，带着孩子气的炫耀，“我刚才去食堂了，带了点好吃的...”他变戏法似的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布丁，嫩黄色的颤巍巍的，上面还点缀着一颗小小的薄荷叶，“这是我找安琪姐姐定制的，低糖的！姐姐快尝尝！”

　　小黄接过那杯嫩黄色的布丁，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清甜的奶香与淡淡的薄荷气息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她喉间的干涩与心头的燥热。

　　“很好吃，”她轻声说道，对阿念露出一个微笑，恼人的顾虑消散了不少。“阿念很贴心哦～”

　　阿念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姐姐喜欢就好...我、我看你之前好像没什么胃口...”

　　小黄又吃了一口布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您刚才说，这是找安琪定制的？”

　　“嗯！逍遥前辈带我去的。”阿念用力点头，小辫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说这是用...呃...”阿念努力回忆着，眉头微微皱起，两根小辫子都随着他思考的动作轻轻晃动，“一种叫什么凝胶的东西做的，是从会发光的...水母还是蘑菇？身上提取的...”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显然安琪那套复杂的商品介绍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小黄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能想象出安琪对着阿念滔滔不绝推销商品的样子，那双画着夸张烟熏妆的眼睛肯定亮得像探照灯。“安琪前辈是不是又拉着你说了好多听不懂的话？”

　　“嗯！”阿念用力点头，像是找到了知音，眼睛里带着一丝后怕，“她说了一大堆...什么分子重组、能量转化...还给我看了一个会自己跳舞的勺子！”他小声补充道，“而且她...好像特别热情？”

　　小黄舀着布丁的手微微一顿。安琪的“热情”她可是深有体会——那种近乎谄媚的、甜得发腻的讨好，尤其是在确认对方是特级员工之后。

　　逍遥带着阿念过去的话，阿念特级员工的身份就会被证实...

　　“她对谁都这样，”小黄撇撇嘴，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店被刁难，后来又被塞戒指的经历，“尤其是对特级员工，腰都直不起来了。”她的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

　　这么想着，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

　　当初安琪好像想说什么，后面才改口说是自己挑的...算了，应该不重要。

　　阿念闻言，立刻像是找到了共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两根小辫子甩得飞起：“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小秘密般凑近小黄，“她看到我的新胸牌之后，眼睛‘唰’一下就亮了！然后说话的声音就…就…”

　　他努力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小手在空中比划着：“就变得特别特别甜！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带着颤儿～”他模仿了一下，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皱起小鼻子，“还非要送我东西，说什么‘见面礼’、‘以后多多关照’…是一盒亮晶晶的、会自己爬的…呃…糖果还是什么？我没敢要…”

　　小黄被他惟妙惟肖的模仿和一脸“承受不住”的表情逗笑了，金色的瞳孔弯成了月牙：“是不是还往你手里塞，你不要她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姐姐你怎么知道？！”阿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你居然也经历过”的震惊与同情，“她、她当时真的就是那样！好像我不收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一样！”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最后还是逍遥前辈帮我拦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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