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训练余波

　　训练场的金属门无声滑开，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场内劫后余生的凝滞空气。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一道橙黄色的闪电。

　　“吱呜——！！”

　　毛球如同一颗毛茸茸的小炮弹，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急切，从门口直射而来！它甚至来不及看清全场，黑亮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那个正死死抱着小黄、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微微颤抖的熟悉身影。

　　小家伙四爪并用，在冰冷的地面上蹬出细碎的声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阿念脚边。它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急切地扒拉着阿念的裤腿，小脑袋拼命往上拱，喉咙里发出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黑眼睛里盛满了未散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喵叭！喵叭叭！” 它一边叫，一边试图往阿念怀里跳，但因为阿念正紧紧箍着小黄，它只能焦急地在他腿边打转，用湿漉漉的鼻头不停地蹭着阿念的手背、手臂，仿佛在确认这个最重要的人是否真的完好无损，每一根毛发都写满了后怕和依赖。

　　阿念感觉到腿边的动静和那熟悉的触感，从小黄怀里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向下看去。看到毛球那副急得快哭出来的小模样，他心中一酸，松开一只环着小黄腰的手，弯腰将毛球捞了起来，紧紧抱在胸前。

　　“毛球...”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脸颊蹭着毛球温暖蓬松的毛发，感受到小家伙心脏“咚咚咚”狂跳的震动，另一种踏实感涌上心头，“我没事...姐姐也没事...”

　　毛球立刻“吱呜”一声，整只球都埋进了阿念的怀里，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尾巴也缠上了他的手腕，仿佛生怕他再消失一样。

　　几乎在毛球扑到阿念身边的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精准计算的流光，瞬息间便已抵达小黄身侧。

　　是爱丽丝。

　　她冰蓝色的眼眸迅速扫过全场，将蒋尸的沉默、安娜的冷峻、莉莉蜷缩的颤抖尽收眼底，最终目光落在紧紧相拥的小黄和阿念身上，尤其在阿念怀里那个毛茸茸的橙黄色团子上停留了一瞬。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小黄脸上——少女金色的瞳孔还有些涣散，眼眶微红，脸颊上残留着泪痕，显然还未从刚才幻象中那濒死的恐怖体验中完全恢复。

　　爱丽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蹲下身，医用橡胶手套的指尖先是极轻地碰了碰小黄的手臂，感受到她肌肤下微微的颤栗。然后，她的手掌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道，覆上了小黄的后背，缓缓地、有节奏地轻抚着。

　　她的动作专业而冷静，仿佛只是在检查病人的生理指标，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比平时更为幽深的波澜。她的目光仔细描摹着小黄的眉眼，确认着她每一寸肌肤的完好，当指尖无意间掠过小黄颈侧——那里在幻象中曾被巨鲶的獠牙逼近——时，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指尖微微收紧。

　　“结束了。”爱丽丝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比平时低沉沙哑几分，带着一种能穿透恐惧的奇异力量，“体征平稳，只是神经应激反应。深呼吸。”

　　小黄抬起泪眼，对上爱丽丝近在咫尺的、如同寒冰深海般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沉静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她依言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内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感似乎真的随着这口气缓缓吐出，消散了一些。她不由自主地向着爱丽丝手掌传来的温暖方向靠了靠，轻轻点了点头。

　　爱丽丝的指尖顺着小黄的脊线向上，最后极轻地按了按她的后颈，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近乎按摩的动作。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仍把脸埋在小黄肩上、抱着毛球不肯松手的阿念。

　　“阿念。”爱丽丝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护士长特有的权威感，“松手，你需要空间呼吸，她也需要。”

　　阿念身体微微一僵，黑曜石般的眼睛从毛球的毛发里抬起来，怯生生地看了爱丽丝一眼，又看向小黄。小黄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虽然勉强但很温柔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阿念这才慢慢松开了紧箍着她的手臂，但一只手仍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另一只手把毛球抱得更紧了些。

　　毛球察觉到阿念的松动，立刻趁机彻底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黑眼睛却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尤其是刚才在观战席笑得很嚣张的逍遥。

　　这时，观众席上的六位也陆续走了进来。

　　逍遥几乎是蹦跶着进来的，蓝色作战服的领口依旧敞着，脸上挂着那副招牌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和审视。他先是扫了一眼全场，目光在蒋尸那条恢复如常但似乎隐隐散发着余热的臂甲上停留一瞬，又掠过安娜冰冷的面容和莉莉蜷缩的身影，最后定格在相拥的小黄和阿念身上，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

　　“哎呀呀~”他拖长了尾音，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戏谑，却巧妙地没有触碰刚才那惨烈的幻象，“看来我们的新人实力惊人嘛~”

　　他边说边晃到零身边，极其自然地将手臂搭上零的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了过去，下巴几乎搁在零的颈窝里，对着零的耳廓吹气：“是吧，零前辈？最后那下‘灌肠’，啧啧，看得我一紧~”

　　零的黑色风衣下摆纹丝未动，对于逍遥的靠近和骚扰，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一下，深邃的黑眸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场内的五人，尤其是小黄和阿念。但仔细看去，他口罩边缘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许，垂在身侧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最终却没有推开逍遥。只是从口罩下传出一声低沉简短的：“嗯。”

　　这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却让逍遥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得像偷到腥的猫，他得寸进尺地用蹭了蹭零的颈侧，换来零一个极其轻微的、仿佛无奈般的侧头。

　　薇薇安和巫玲儿并肩走入，紫袍与银铃形成鲜明的对比。薇薇安的紫眸如同最纯净的水晶，冷静地扫过全场，目光在莉莉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她指尖的水晶球无声旋转，其中似乎有模糊的数据流闪过。

　　巫玲儿则活泼得多，紫罗兰色的眼睛好奇地眨动着，银铃手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先是跑到小黄和阿念身边，蹲下身，歪着头看着他们：“小阿念~吓坏了吧？不怕不怕哦~”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伸手想揉揉阿念的脑袋，却被阿念下意识地缩头躲开，只摸到了他翘起的一根小辫子。

　　巫玲儿也不在意，嘻嘻一笑，转而看向小黄，目光在她和爱丽丝之间打了个转，促狭地眨眨眼：“我们的小猫咪也很勇敢嘛~知道护着自家崽~” 这话意有所指，让小黄刚刚平复一些的脸颊又有些发烫。

　　爱丽丝冰蓝色的眼眸淡淡扫过巫玲儿，没有理会她的调侃，而是继续专注于检查小黄的状态。

　　艾伦是最后进来的，步伐从容，银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眼眸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兴味，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评估一场刚刚结束的实验。

　　蒋尸自始至终站在原地，战术目镜下的疤痕让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冷硬。他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臂甲，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只是日常训练。但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紧紧依靠在小黄身上的阿念时，那冷硬的线条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他移开视线，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威严、不可接近，仿佛要用这种姿态划清与这种“软弱”情绪的界限。

　　安娜的目光则落在自己脚边——莉莉蜷缩在那里，单薄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白色绷带下的脸庞深深埋入膝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烈的、抗拒一切的恐惧气息。这种恐惧，并非完全源于刚才的巨鲶，更多是...对着她而来的。

　　安娜的紫眸深处，有什么情绪缓缓流转，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奈、一丝极淡的懊恼、以及某种更深沉难解的东西。她向前迈了半步，似乎想伸手，但莉莉如同受惊的蜗牛般猛地缩得更紧，连那点衣角都攥得死紧。

　　她的动作僵住了。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紫袍的阴影将莉莉完全笼罩，如同一座沉默的、却让被困者更加窒息的黑塔。这种无声的对峙，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压抑。

　　小黄敏锐地感觉到了那边不寻常的气氛，她轻轻握住阿念抓着她衣角的手，示意他看向安娜和莉莉的方向。阿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困惑和一丝不忍。他怀里的毛球也安静下来，黑眼睛望着那蜷缩的一团，发出细弱的“吱呜”声，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份悲伤。

　　爱丽丝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僵持，她冰蓝色的眼眸微眯，作为医疗官，她很清楚莉莉的状态需要干预。但她并没有立刻上前，这种源于深层心理创伤的应激，外人贸然介入可能适得其反。她的目光与薇薇安短暂交汇，后者微微颔首，指尖在水晶球上轻轻一点。

　　就在这时——

　　“咳。” 零突然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幻象数据已记录。本次团队适应性训练结束。”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各自休整，一小时后，特级员工办公室集合复盘。”

　　他这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目光尤其在惊魂未定的小黄和阿念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小黄和阿念瞬间从劫后余生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的惨烈仅仅是一场模拟，而即将面对的，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训练场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那片模拟的惨烈战场隔绝。走廊里冷白的灯光倾泻而下，照在几人身上，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宁静。

　　阿念依旧紧紧攥着小黄的衣角，仿佛那是连接现实与虚幻的唯一锚点。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黑曜石般的眼睛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不安的阴影，两根小辫子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毛球安静地蜷在他怀里，橙黄色的绒毛蹭着他的下巴，偶尔发出细弱的“吱呜”声，像是在安慰他。

　　小黄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幻象中被吞噬、碾碎的恐怖触感如同冰冷的附骨之疽，依旧残留在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靠近身边那个散发着冷冽消毒水气息的源头，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倚靠了过去。

　　虽然只是模拟...但死亡这种事情...

　　爱丽丝并没有推开小黄，反而调整了步伐，让少女能靠得更舒服些。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小黄的腰侧，实则稳稳地支撑着她有些发软的身体。冰蓝色的眼眸平视前方，看不出情绪，但那无声的支撑感却如同坚固的堤坝，挡住了小黄内心仍在翻涌的后怕浪潮。

　　好像是在小黄入职之后吧，爱丽丝日常中展示温柔的一面越来越少。

　　蒋尸走在稍前一点的位置，背影挺直如松，战术目镜下的疤痕让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冷硬沉默。但他刻意放慢了些许步速，似乎在不经意间，将那两个惊魂未定的新人护在了自己身影的遮蔽之下。

　　安娜则走在最后，与前面几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远离，也不靠近。莉莉依旧小心翼翼的沾在她腿边，被她紫袍的阴影半笼罩着，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被无形之力牵引着踉跄前行，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夸张的高跟鞋敲击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寂静。

　　“哎呀呀！诸位前辈！还有我们英勇的新人！你们可算出来啦！”

　　一个甜腻得发嗙、带着刻意谄媚的嗓音响起。众人转头，只见安琪如同一只花枝招展的粉蝶般“飞”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缀满蕾丝和蝴蝶结的蓬蓬裙，裙摆随着她夸张的跑跳动作剧烈晃动，几乎要占满大半个走廊通道。精心打理的卷发上别着闪闪发光的钻石发卡，脸上妆容精致，扑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近乎狂热的崇拜。

　　她先是像一阵风似的冲到零和逍遥面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零前辈！逍遥前辈！” 她的目光灼灼地落在零身上，仿佛要将他冰冷的黑色风衣点燃。

　　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安琪只是一团嘈杂的空气。他身侧的逍遥则懒洋洋地掀了掀嘴角，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手臂依旧搭在零肩上，甚至故意收紧了些，对着安琪眨了眨眼：“安琪，消息够灵通的啊~是不是又在偷懒了？”

　　“哎呀~逍遥前辈您就别取笑人家啦！”安琪娇嗔地跺了跺脚，蕾丝裙摆又是一阵荡漾。她立刻又将目标转向薇薇安和巫玲儿，姿态更加恭敬：“薇薇安大人！巫玲儿大人！您二位的气场还是那么强大！刚才巫玲儿大人分析战局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薇薇安紫眸微垂，和零的表现如出一辙。巫玲儿倒是笑嘻嘻地接受了恭维，紫罗兰色的眼睛弯成月牙，银铃手镯“叮当”作响：“小安琪嘴巴还是这么甜~不过今天可没空陪你玩哦~”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状态不佳的新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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