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软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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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汗水,沿着我的脊椎悄然滑落,浸湿了内衬。狐妖的舞步如同精确的钟摆,每一个旋转、每一次回眸都牵动着死亡的弦。我的视线被迫锁死在她身上,连眼角的余光都如同被冻结,无法瞥向加密频道中正变得愈发嘈杂与绝望的声源。然而,耳朵,却无法关闭。
“零前辈——!左边!又来了一个!妈的这些玩意儿是地里长出来的吗?!”逍遥的嘶吼声透过频道传来,夹杂着能量剧烈碰撞的爆鸣、重物砸地的闷响,以及一种他之前未曾提及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刮擦声。
巨海兔的移动是沉重而粘腻的,绝不会有这种频率的碰撞和刮擦。他在对抗的,远不止一个S级威胁,甚至更加强大。
我的心猛地一沉。精神力如同被缚住的困兽,在体内疯狂冲撞,却无法突破狐妖那无形的凝视牢笼。这种无力感,冰冷而窒息。
“逍遥,报告具体威胁类型和数量!”零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背景那撕裂空气的尖啸显示他正以极限速度奔袭。
“我...我看不清!太多了!从阴影里,从墙壁里钻出来!像影子,又像腐烂的树根!物理攻击无效!巨海兔被它们惊扰,更狂躁了!我在被夹击!”逍遥的声音带着喘息和恐惧?这不像他。除非局势真的恶劣到了极点。
频道里传来一声痛哼,紧接着是逍遥咬牙切齿的咒骂
吸能量的影子怪物?惊扰巨海兔?认知污染实体化了?无数危险的推测瞬间闪过我的脑海。
老师...如果是爱德华老师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狐妖赤瞳中流转的魅惑光晕,如同最精密的锁芯,将我的视线、我的意志,死死铐在这方寸之间的死亡舞台上。悠扬诡异的乐声直接侵蚀着脑髓,每一次鼓点都敲打在我近乎凝固的血液上。我全部的神经都绷紧成一根弦,维系着那仅存的、与加密频道藕断丝连的精神丝线,同时不敢有丝毫偏移地追随着她的舞步——那每一个优雅转身都可能暗藏着即死的杀机。
第一段舞已经结束,但还有两段舞蹈。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踱步。
就在这时——
“滋啦——!砰!轰隆!!!”
“tungtungtungtungtung sahur”
一阵极其突兀、猛烈到几乎撕裂耳膜的噪音,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了我勉强维持的加密频道里!
是逍遥那边!
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巨海兔追逐时,夹杂着物品投掷和黏液腐蚀的、尚有余裕的狼狈声响。此刻传来的,是真正的、毫无保留的生死搏杀!
剧烈的爆炸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尖鸣、还有一种...一种沉闷到让人心慌的、仿佛巨型硬木狠狠撞击地面的“咚咚”巨响!这声音极具穿透力,甚至一度压过了狐妖那诡异的背景乐,每一次响起,都伴随着逍遥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或仓促的闪避带来的碎石飞溅声!
“呃啊——!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还带音效的?!咚你个头啊!” 逍遥的咆哮声在频道里炸开。
“逍遥!报告情况!” 零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杂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我能想象到他黑色风衣在极限速度下拉出的残影。
“巨海兔...还在追!黏糊糊的甩不掉!又冒出来个...拿着木棒的疯子!” 逍遥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格挡声和闪避时的风声,“木头做的?动作快得离谱!敲过来跟打桩一样!妈的...力气太大了!”
“木棒...快速敲打...‘咚咚’声?” 爱丽丝冷静的声音插入,但语速极快,“咚咚怪?”
“S级…又一个S级!”
我的心猛地向下沉去。一个巨海兔已经足以让逍遥疲于奔命,再加上一个以近身狂暴攻击着称的咚咚怪...这根本不是遭遇战,这是围剿!
“我他妈认识这家伙!” 逍遥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显然是硬碰硬的撞击声!“铛——!!” 震得频道都发出一阵悲鸣。
频道里传来的声音愈发混乱和惨烈。逍遥的怒骂声、巨海兔黏液喷射的滋滋声、咚咚怪那令人心悸的木棒轰击声(“咚!咚!咚!”),以及喷气背包极限机动时撕裂空气的尖啸,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协奏。
我的指尖冰凉,即便在狐妖制造的诡异温热氛围中,也无法抑制那股从心底渗出的寒意。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就这样听着,必须要做点什么...
就在这思绪混乱的刹那,狐妖的舞步恰好是一个极致的延伸,赤瞳瞥来的瞬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嘲弄。我的精神链接猛地一阵摇曳,险些断开!惊得我立刻收敛所有杂念,强行将注意力拉回这致命的舞蹈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终于,第二段舞蹈结束。红光尚未完全消散,我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和对地图的绝对记忆,朝着逍遥信号最后传来的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紫袍化作一道撕裂阴影的流光!狐妖的锁定刚一解除,我甚至来不及确认她是否消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逍遥!坚持住!” 爱丽丝的声音在频道里呼喊,带着罕见的焦急。
“咚——!!!!!”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响亮的撞击声,如同丧钟般敲响!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巨海兔黏液蠕动时那种令人作呕的、湿滑的声响,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逍遥?!” 零的怒吼声传来,伴随着某种东西被强行撕裂的可怕声音,他显然也在拼命突破重围。
“逍遥!回答我!” 爱丽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没有回应。
只有一种细微的、仿佛电流短路般的“滋滋”杂音,从逍遥的频道位置传来,然后,那代表他生命信号的标记,猛地闪烁了一下,彻底黯淡了下去。
“不...!” 爱丽丝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当我终于冲破最后一段通道的阻碍,紫袍染着不知名怪物的污血,冲到那片狼藉不堪的战场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冻结。
爱丽丝半跪在地,她的喷气背包冒着黑烟,显然刚刚经历了极限迫降。她面前,是刚刚被她子弹终结、正在碎裂的咚咚怪的残骸——那根巨大的木棒断成两截,滚落在一边。
而更远处,零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他黑色的风衣破碎,裸露的皮肤上满是伤痕,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一种近乎肢解的、狂暴到极致的方式,将那只庞大的、刚刚吞噬了什么的巨海兔,硬生生撕成了碎片!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蓝色体液和尚未消化完的杂物喷溅得到处都是,将他整个人染成了一种诡异可怖的颜色。
战斗结束了。
咚咚怪死了。
巨海兔也死了。
但战场中央,除了碎片和黏液,什么都没有。
没有逍遥的身影。
只有巨海兔残骸胃囊部位,那些尚未被完全腐蚀的、闪着微光的残片,以及...一小块亮橙色的、属于逍遥作战服的布料,半融在粘液中,刺眼得让人窒息。
零站在那片狼藉之中,背对着我们。
他高大的身影第一次显得有些佝偻,不再是那柄无坚不摧的利刃,而像是一棵被雷击过、濒临折断的古树。他低着头,黑色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爱丽丝站起身,想要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哀伤,看向零的背影,又看向我,无声地摇了摇头。
整个空间死寂得可怕,只有黏液滴落和冰块融化的细微声响。
然后,我听到了。
一种极其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的抽气声。
很轻,轻得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
但在这绝对的寂静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零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轻微耸动。他依旧没有抬头,没有发出嚎哭或呐喊,只是那样站着,任由那种无声的、却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的悲恸,席卷他的全身。
我看到一滴晶莹的液体,挣脱了地心引力,从他低垂的脸颊旁滑落,划过沾染了血污和黏液的下颌线,最终滴落在他脚下那片污秽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瞬间就被吸收的圆点。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没有去擦,也没有试图掩饰。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留下蜿蜒的痕迹。那是一种彻底放弃抵抗的悲伤,一种以为失去了无可替代之物后,从灵魂最深处涌出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望。
他以为逍遥这次是本体出动。
他以为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却总在关键时刻值得信赖的后辈;那个敢在他这座冰山面前放肆玩闹、屡教不改的混小子;那个他或许早已视为某种...特殊存在的家伙...真的死了。在他被怪物阻拦,未能及时赶到的情况下,被吞噬,尸骨无存。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零哭。
不是歇斯底里,不是怨天尤人。而是这样一种沉默的、压抑到极致的、连空气都为之凝固的哭泣。仿佛他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那一刻随着那滴落的泪水,被彻底抽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白与冰冷。
爱丽丝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紫眸凝视着那道颤抖的、被悲伤彻底击垮的背影,将这一幕,深深地刻进了记忆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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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玲儿像只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树袋熊,整个人挂在薇薇安身上,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屏住了,生怕错过一个字。小黄也忘了害羞,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满是紧张和好奇,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
“然后呢?然后呢?!”巫玲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她用力晃了晃薇薇安,“零老大发现逍遥用的是假身了?!他是不是气疯了?!”
薇薇安被巫玲儿勒得微微蹙眉,紫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那段回忆的惯性让她继续了下去。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亲历者的微妙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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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总部时,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我和爱丽丝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和精力透支的痕迹。零的黑色风衣下摆沾满了难以清洗的、巨海兔黏液干涸后的诡异污渍,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走廊沿途遇到的所有低级员工都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然后,我们在通往简报室的转角,看到了他。
逍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骚包的亮橙色常服,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堆着那种混合着讨好、心虚、以及一丝“我命真大”的庆幸的、极其欠揍的笑容。他搓着手,像是等了很久,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零的时候,眼睛一亮,又迅速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等待家长训话的小学生。
“零前辈!薇薇安前辈!爱丽丝前辈!你们可算回来了!任务还顺利吧?我就知道有你们在肯定没问题的!”他试图用夸张的热情掩盖尴尬。
零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距离逍遥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口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那双露出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毫无波澜地注视着逍遥。
那眼神,比在秘境里面对狐妖时,更让我感到...心悸。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致的失望,一种被触及到底线后的、冰冷的审视。
逍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点点垮掉。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飘忽,不敢与零对视,嘴里嘟囔着:“那个...假身的事...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嘛~”
零依旧沉默着,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逍遥。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逍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补救的话。
就在这时,零停下了脚步,站在逍遥面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他抬起手,不是打,也不是骂。
而是用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极其缓慢地、轻轻地...拍了拍逍遥的肩膀。
拍了三下。
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但逍遥整个人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猛地塌了下去,脑袋垂得更低,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然后,零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的语气,缓缓地开口,声音透过口罩,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
“你看到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逍遥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慌乱和一种被戳穿最大秘密的窘迫:“我...我没有!零前辈你当时...我...我看前辈哭那么开心,我都没好意思叫停 .”
这句话脱口而出,然后逍遥就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比刚才被巨海兔追时还大。
空气死寂。
我依然能记得,第二天早上,再次见到逍遥,他是扶着墙赶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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