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念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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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好不容易安抚住情绪激动的父亲,给他顺了顺气,这才有机会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围在身边的、一张张熟悉而关切的脸庞,郑重地开口说道:“爹,各位师叔伯,师兄师弟……我这次回来,除了看望大家,其实……还有一件正事。”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阿念侧过身,指向依旧安静地坐在藤椅上、因为感受到众多陌生气息而显得有些不安和拘谨的莉莉:
“这位是莉莉,是我的……朋友。她之前经历了一些事情,身体和……精神上,受了一些创伤。她需要在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静养和修炼一段时间。我想……请各位允许她留在我们山门,借用我们的修炼资源。”
清虚子的目光随着阿念的手指,落在了莉莉身上。他的眼神中还带着未褪的红肿,但已经恢复了家主的几分沉稳。他只是看了一眼莉莉那瘦弱的身影、苍白的脸色和遮住眼睛的绷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语气斩钉截铁:
“既然是阿念你的朋友,需要帮助,我们清虚观自然义不容辞。孩子,你放心在这里住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其他师叔伯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对于阿念带回来的、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展现出了一种朴素的善意。
然而——
就在清虚子点头应允的同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阿念的床铺——
然后,他的目光猛地定格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蜷缩在阿念枕头边、睡得正香、毛茸茸的、红白相间的小家伙!
那是……?!
“灵……灵兽?!”清虚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他猛地从床边站起,因为动作太猛而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他根本顾不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一般,将还在熟睡的毛球,轻轻地抱了起来!
“是它!真的是它!家族的灵兽!它……它也回来了!!”清虚子将毛球捧到眼前,老泪再次涌出,但这次是极度喜悦的泪水!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看到了山门复兴的最大希望!
周围的师叔伯们也瞬间哗然!一个个都激动地围了上来,看着清虚子手中的毛球,脸上充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
然而——
清虚子的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
当他将毛球捧在掌心,仔细感知它体内气息的瞬间——
他脸上的狂喜之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困惑,以及……迅速蔓延开来的、冰冷的失望!
“不对……这……这气息……”清虚子的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手指仔细地抚摸着毛球的毛发,感知着它体内的能量流动。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怎么了,家主?”一位师叔察觉到不对,连忙问道。
清虚子没有回答,他猛地将毛球举到眼前,死死地盯着它,仿佛要把它看穿!几秒钟后,他像是确认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颓然地松开了手,毛球轻巧地落回床上,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清虚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一片灰败,嘴唇哆嗦着,用一种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不是它……不是我们的灵兽!”
“充满了污秽的、被强行改造过的基因!驳杂不堪!!”他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这……这根本就是……是赝品!一件……没有灵魂的赝品!!”
周围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呆了!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残酷的真相击得粉碎!
而“复制品”、“赝品”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刺中了清虚子内心最深的痛处!瞬间勾起了他对当年那场导致山门没落、灵兽失踪的惨剧的所有记忆和滔天恨意!
所有的愤怒、失望、屈辱……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清虚子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地盯向了那个依旧静静地站在门口、仿佛与这一切无关的——里德尔!
“里!德!尔!!!”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了极致恨意的咆哮,从清虚子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状若疯魔,猛地冲出门外,冲到里德尔面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扬起手臂——
“啪——!!!”
一记响亮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里德尔的脸上!
声音清脆刺耳!力道之大,让里德尔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你这个……孽障!畜生!!!”清虚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里德尔,目眦欲裂,“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当年……灵兽怎么会丢?!山门怎么会败?!你娘怎么会……!!现在……现在你还敢拿这种……污秽的假货来糊弄我们?!你……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他气得气血翻涌,脸色由红转青,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喷出了一小口鲜血!他颤抖着手,下意识地想要从袖中掏出符咒,但心口传来的、如同刀绞般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凝聚法力,手指痉挛着,符纸飘落在地。
“家主!”
“师兄!”
众人惊呼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清虚子,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而阿念,自始至终,静静地站在房间门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看着父亲那崩溃的愤怒,看着里德尔脸上那清晰的掌印和嘴角的血迹,看着师叔伯们那同仇敌忾的指责……
他的心中,却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愤怒吗?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早已沉淀的麻木。
他想起了当年山门鼎盛时,那些德高望重、却因为灵兽失踪而急怒攻心、含恨而终、死不瞑目的老师叔祖们……
他想起了山门没落后,树倒猢狲散,多少弟子心灰意冷地离开,曾经的清虚观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他想起了母亲……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在得知真相后,郁结于心,旧病复发,最终撒手人寰时,看着他和父亲那不舍又绝望的眼神……
而他自己……原本被寄予厚望、预定接任下一任家主的他,也因为此事,失去了那个资格,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里德尔。
这一巴掌,这点羞辱,和她当年造成的、那些无法挽回的、血淋淋的伤害相比……
又算得了什么?
阿念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被众人搀扶着的、气喘吁吁的父亲,又淡淡地掠过门口那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脸颊红肿的姐姐。
他的眼神深处,没有同情,没有原谅。
清虚子被那一记耗尽心力与愤怒的耳光以及随之而来的心病发作彻底击垮了。他脸色灰败,呼吸急促而困难,在几位师叔伯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阿念连忙上前,从另一边扶住父亲颤抖的手臂,感受着父亲身体的虚弱和那份沉重的痛苦,心中五味杂陈。
“爹,您慢点……”阿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扶着父亲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内。莉莉依旧安静地坐在藤椅上,似乎被刚才门外激烈的冲突吓到了,抱着布布,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不安和拘谨。毛球还在床上酣睡。
阿念停下脚步,对着一位面相敦厚、与他关系较好的中年师叔,低声恳求道:“赵师叔,麻烦您……稍微照看一下屋里那位姑娘和我……我的那只……呃,小东西。那位姑娘眼睛不方便,初来乍到,可能会害怕。我安顿好父亲,马上就回来。”
赵师叔连忙点头,拍了拍阿念的肩膀:“放心吧,阿念。你去照顾家主,这边交给我。” 他看向莉莉的眼神带着一丝温和的怜悯。
阿念这才稍稍安心,搀扶着父亲,继续沿着记忆中的走廊,向着父亲的居所走去。
一路上,阿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四周。
山门的变化……太大了。
记忆中许多破败倾颓的殿宇廊庑,如今都焕然一新。腐朽的梁柱被更换,斑驳的墙壁被重新粉刷,坍塌的屋顶被修复,甚至连地砖都铺上了新的。虽然整体格局未变,依旧保持着古朴的道家风貌,但那种衰败腐朽的气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百废待兴的生机和……金钱堆砌出的崭新感。
不少地方还能看到穿着工装、忙碌穿梭的工人,叮叮当当的施工声和电钻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显示着修缮工程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这与阿念记忆中那个暮气沉沉、穷困潦倒的清虚观,判若两地。
清虚子似乎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他微微喘息着,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主动开口说道,仿佛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都是她做的。”
阿念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当然知道父亲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清虚子没有看阿念,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崭新的门窗和油漆,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丝……无可奈何的接受。
“虽然……她做了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情……罪该万死……”清虚子的声音因激动而再次咳嗽起来,阿念连忙轻拍他的后背。
缓过气来,清虚子才继续艰难地说道:“但……山门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祖师爷留下的基业……不能就这么彻底败在我们手里。道家这一脉的传承……不能断。”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感。
“她……有钱。她也……愿意出钱。”清虚子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现实碾碎的悲哀,“我本来……死也不想要!那是脏钱!是用我们山门的耻辱和血泪换来的!”
“可是……”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眼眶再次泛红,“看着那些跟着我们苦熬了这么多年的老伙计……看着那些还有点天赋、却连本像样的功法都买不起的娃娃……我……我……”
这位一生刚正、将脸面和传承看得比性命还重的老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接受仇人的施舍来维持山门,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残酷的煎熬和折磨。
阿念沉默地听着,扶着父亲的手臂微微收紧。他能理解父亲的痛苦和两难。仇恨是真的,但肩上的责任和对弟子们的怜悯,也是真的。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他没有评价里德尔的行为,尽管那些钱是里德尔堂堂正正赚来的;也没有安慰父亲,尽管他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
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沉默地走着,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很快,他们来到了清虚子清修的卧房。将父亲扶到床上躺下,喂他服下稳定心神的丹药,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后,阿念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为父亲掖好被角,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父亲憔悴的睡颜好一会儿,心中酸楚难言。
然后,他转过身,轻轻地走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房门。
站在房门外,阿念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他抬头,目光望向院落深处,那个他既渴望又害怕前往的方向。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迈开脚步,向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走去。
那是位于道观最深处、最安静的一个独立小院——家族的灵堂。
灵堂的门虚掩着。阿念伸出手,颤抖着,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木门。
“吱呀——”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冷清香火和淡淡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灵堂内光线昏暗,只有长明灯跳动的火焰,在冰冷肃穆的牌位和黑色的帷幔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正中央的供桌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清虚观历代祖师的牌位,层层叠叠,庄严肃穆。
而在供桌最下方、最靠近前方的一个单独的位置上,静静地立着一个比其他牌位稍新一些的乌木牌位。
牌位上,用工整的楷书写着——
先妣清虚门陈氏老太君之灵位
阿念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在了那个牌位上。
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供桌前。
他看着牌位上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眼眶瞬间通红!
“娘……”一声嘶哑的、带着无尽思念和痛苦的呼唤,从他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蒲团上!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母亲的牌位,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容、关切的眼神,以及……病榻前那不舍又绝望的凝视……
“娘……念儿回来了……”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念儿……回来看您了……”
“娘……对不起……念儿……回来晚了……”他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痛苦的哭泣声在空旷寂静的灵堂内低低地回荡。
“娘……您放心……山门……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一定会……守住这个家……”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像是在对母亲保证,又像是在给自己立下誓言。
长明灯的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
窗外,风吹过庭院里的竹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一声悠远而悲伤的叹息。
阿念跪在母亲的灵位前,哭了很久很久。将这些年离家的思念、漂泊的艰辛、目睹山门衰败的痛苦、对母亲的愧疚以及今日归来所见的一切复杂情绪,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尽情宣泄。
当他终于哭到力竭,缓缓抬起头时,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子一样。
他用手背,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再次郑重地对着母亲的牌位,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慢慢地、有些摇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母亲的牌位,阿念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出了灵堂。
当他重新站在阳光下时,脸上的悲伤已被一种沉静的坚毅所取代。
他知道,哭过之后,生活还要继续。山门的未来,莉莉的安顿,还有……与里德尔之间那笔算不清的旧账,都还需要他去面对。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会客厅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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