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永恒的平静

　　跃迁通道的出口在眼前撕裂，一片沉寂的紫色星云撞入舷窗。

　　“甩掉了！”

　　侯三一声嘶哑的狂吼，打破了舰桥的寂静。他冲到陈夜面前，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因激动而扭曲，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

　　“那群灰袍杂碎没追上来！”

　　欢呼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又很快被窗外那片死寂的景象压了下去。

　　雷胖子挥到一半的拳头僵在空中，洪亮的嗓门卡在喉咙里。

　　“老大威武……”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唐火舞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她将两把尚有余温的沙漠之鹰插回枪套，赤褐色的眼瞳凝视着窗外。

　　那里，无数破碎的战舰残骸在星云的幽光中静静漂浮。

　　它们好似被封存在紫色琥珀里的飞虫，保持着垂死挣扎的姿态，断口平滑如镜。

　　美丽。

　　诡异。

　　沉寂。

　　陈夜没有回头，他深暗的眼底倒映着这片浩瀚的坟场。

　　“瑞娜。”

　　他声音很轻，却让舰桥内刚升起的欢快气氛瞬间消散。

　　“全频段扫描。”

　　瑞娜立刻站直，蓝宝石般的眼瞳里，金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奔涌。

　　“是！主人！”

　　陈夜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

　　“生命信号、能量波动、宇宙背景辐射。”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金属般的冷硬。

　　“一个……都不要漏。”

　　命令下达。

　　瑞娜的十指翻飞，数十道全息光幕在她身前展开，海量的数据流疯狂刷新。

　　一秒。

　　两秒。

　　三秒。

　　瑞娜操控光幕的手指停在半空，指尖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凝滞。

　　唐火舞绷紧了神经：“怎么了？”

　　瑞娜没有回答，她调出一个又一个数据模型，但每一个模型刚一成型，就被一个红色的“NULL（空值）”符号贯穿。

　　“主人……”

　　瑞娜的声音因所见的数据而干涩。

　　“这个星系……”

　　她抬起脸，蓝宝石般的眼瞳里，只剩下满屏红色的警告。

　　“没有侦测到任何生命信号。”

　　“没有残存的能量波动。”

　　“就连宇宙背景辐射的数值……”

　　她用力咬住嘴唇，似乎想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都比理论真空值，还要低三个数量级。”

　　舰桥内鸦雀无声。

　　秦知语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茶色眼瞳，紧锁在主星图上。

　　“这不是‘干净’。”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被格式化了。”

　　她吐字清晰，为这片沉寂下了定义。

　　“便是一块被彻底清零的硬盘。”

　　众人脸上的欢喜褪得一干二净。

　　侯三的脸毫无血色，汗珠顺着他尖削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啪嗒。

　　啪嗒。

　　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咽了三次口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老大……”

　　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您……您听我说……”

　　他抬起发软的手臂，颤抖的手指指向舷窗外那片紫色的星云。

　　“这地方……”

　　他喘了口粗气，胸膛起伏不定。

　　“就是个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屠宰场！”

　　“就等着我们这批新到的货……自己走进去！”

　　唐火舞捏紧了拳，指节绷得发白。

　　“三儿……”她的声音也开始发飘，“你别自己吓自己……”

　　侯三疯狂地摇头，那张一向精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嫂子……”他几乎是在耳语，“我的直觉……我的B级侦查系直觉……它在我的脑子里拉警报，都快拉到冒烟了！”

　　他抬眼，望向陈夜的背影。

　　“这地方……比面对那群灰袍人……”

　　“还要危险一万倍！”

　　陈夜伫立原地，身形融入舰桥的阴影，纹丝不动。

　　片刻后，他回过身。

　　“继续说。”

　　声音很轻，却让侯三打了个激灵。

　　他听出来了，老大不是在安抚他，而是在认真听取他的“预警”。

　　侯三擦了把冷汗，语速因为恐惧而加快。

　　“老大……您知道我贪生怕死……但也正因为怕死，我的鼻子比谁都灵！”

　　他指着窗外。

　　“这地方给我的感觉……不是‘空’！”

　　“而是……”他咬碎了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被‘看着’！”

　　“无处不在地……看着！”

　　话音落下，维生系统轻微的嗡鸣声，在沉寂的舰桥内变得异常清晰。

　　每个人的心跳声都在耳边擂动。

　　这时——

　　一个清冷而凝重的声音在舰桥入口响起。

　　“他说得对。”

　　众人齐齐回头。

　　望舒站在那里，她墨色及踝的长发无风自动，眉心那点紫色的神性泪痣，正散发着妖异的光。

　　她那双紫色的桃花眼，倒映着舷窗外的星空，视线却穿透了现实，望见了更深层的事物。

　　“舒儿？”陈夜的眉头收紧，“你怎么来了？”

　　望舒没有回答，她一步步走向陈夜，脚下的金属地板随着她的靠近，开始发出与她心跳同频的轻微震颤。

　　那是她的【心渊神权】在不受控制地躁动。

　　她走到陈夜身边，紫色的眼睛凝视着窗外。

　　“夜。”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众人心底一寒。

　　“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唐火舞忍不住追问。

　　望舒转过身来，视线扫过每一个人。

　　“数不清的灵魂。”

　　她的声音缥缈如烟。

　　“在合唱……”

　　“同一首歌。”

　　艾娃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我的扫描结果显示，精神层面没有任何波动，怎么可能有‘声音’？”

　　望舒摇了摇头，用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不是用耳朵听，也不是精神波动。”

　　她紫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一抹她自己也未曾明了的骇意。

　　“是……现实本身在‘共鸣’。”

　　舰桥内，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夜的呼吸沉了下去，黑色的眼瞳落在望舒身上。

　　“你能听清，它们在唱什么吗？”

　　望舒闭上了眼。

　　眉心的紫色神印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心渊神权】被催动到了极限。

　　她的意识化作一滴水，融入这片由无数亡魂汇成的精神海洋。

　　一秒。

　　两秒。

　　三秒。

　　她睁开眼，眼中满是骇然。

　　“它们……”

　　她的声音在颤抖。

　　“在欢迎我们……”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凭空产生，扫过了整个神国舰队。

　　它无视了能量护盾，无视了舰体装甲，无视了所有物理防御。

　　紧接着——

　　一个声音，在舰队数十万人的脑海深处一并响起。

　　那声音并非经由耳朵，而是化作一滴温热的液体，直接滴入每个人的灵魂。

　　它温和而慈悲，分不清男女老幼。

　　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志，强行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恐惧、警惕与不安。

　　“迷途的旅人。”

　　“不必再流浪。”

　　“来吧。”

　　“与吾等合一。”

　　“共享……”

　　声音顿了顿，那股温和的暖意陡然变得滚烫，几乎要将灵魂煮沸。

　　“永恒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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