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我拒绝你的永恒

　　一声炸响。

　　不是在耳边，而是在脑髓深处！

　　像有一根滚烫的探针刺穿了颅骨，将一段信息直接烙印进脑海！

　　“迷途的旅人……”

　　“来吧……”

　　“与吾等合一……”

　　“共享……永恒的平静……”

　　那声音没有形状，却像一滴温水渗入脑髓，所过之处，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慵懒的暖意。

　　战斗的意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泡软了、化开了。

　　让人……只想就此沉沦，永不醒来。

　　唐火舞牙关狠狠一错，舌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腥甜的血味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赤褐色的眼底，那片刚刚升起的迷雾被强行撕开。

　　她五指收拢，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滑落，在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花。

　　“这……什么鬼东西……”她的嗓音干涩得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侯三抱着头，整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尖嘴猴腮的脸因缺氧而涨得紫红。

　　“老大！有东西在我脑子里盖了栋楼！赶不走了！”

　　雷胖子则瞪圆了眼睛，嘴唇哆嗦着，脸上竟透出一种诡异的向往之色。

　　“如果……合体了……”

　　“是不是……就有吃不完的饭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痴迷的光。

　　啪！

　　一声脆响！

　　唐火舞反手一耳光抽在他脸上，赤褐色的眼底燃着两簇火苗：“清醒点！你想变成别人的养料吗！”

　　雷胖子身子一抖，眼里的迷雾豁然散去。

　　“我……我刚才……”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冷汗立时浸透了后背。

　　然后——

　　啪！

　　他反手给了自己一个更狠的耳光！

　　“操！”

　　但已经迟了。

　　走廊外，传来一片凌乱的拖沓脚步声，夹杂着无数梦中呓语般的呢喃。

　　“永恒的……平静……”

　　“合一……”

　　“不再孤独……”

　　陈夜黑瞳森寒，视线穿透舷窗。

　　透过玻璃，他看到其他战舰上，一幕幕怪诞的景象正在同步上演。

　　身经百战的战士们松开了手中的武器，任由它们哐当落地。

　　技术员们放开了紧握的操纵杆。

　　他们都如释重负地笑着，目光空洞，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的紫色星云，那里俨然成了他们灵魂的归宿。

　　“糟了……”秦知语的椅子向后急滑，她撑着桌沿站起，指节绷得发白。

　　“这不是精神攻击……这是用蜜糖包裹的砒霜！”

　　艾娃已经扑到操作台前，纤细的手指在光幕上敲击出一片幻影。

　　数据瀑布中，代表“精神稳定”的蓝色区块正在被猩红之色疯狂吞噬！

　　“主人！”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全舰队，已有三成人员出现神魂同化！”

　　她仰起脸，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数据无法解析的绝望。

　　“他们……他们在主动放弃抵抗，迎接侵蚀！”

　　舰桥内，维生系统的嗡鸣声也湮没了。

　　沉寂中，每个人的心跳声都擂鼓般清晰。

　　恰在此时，那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邀请，而是循循善诱的说教。

　　“感受你们的疲惫，你们的恐惧……”

　　“你们在黑暗中奔跑，在凋亡的威胁下颤抖……”

　　“为何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声音顿了顿，那股暖意变得愈发滚烫，几乎要将人的灵魂煮沸。

　　“在我怀中，没有背叛，没有失去。”

　　“每一个‘你’都将是‘我’，每一个‘我’也都是‘你’。”

　　“我们共享每一个念头，每一份喜悦，直至宇宙尽头……”

　　话音落下。

　　舰桥内，一名年轻的技术员站起身。

　　他面带怪诞而满足的微笑，目光空洞而痴迷。

　　“永恒的……平静……”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脚步虚浮地走向舷窗。

　　“站住！”唐火舞的吼声像炸雷。

　　他却充耳不闻。

　　他走到窗前，伸出手，姿态近乎朝圣，将手掌贴在冰寒的玻璃上。

　　仿佛要去拥抱那片紫色的星空。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解脱后的哭腔，“他们在呼唤我……”

　　“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孤独……”

　　“我……”他脖颈诡异地转动，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

　　“要回家了……”

　　话音未落。

　　他眉心处，一道绿色的玄奥符印凭空浮现，光芒急促闪烁！

　　“不好！”秦知语脸色霎时褪尽血色，“他的存续之理被篡改了！”

　　一声轻响，那技术员的身体当场瓦解，过程好似戳破了一个数据泡沫！

　　他的血肉、骨骼、制服，顷刻间分解成无数蠕动的绿色代码，像一群闻到蜜糖的蚂蚁，争先恐后地顺着窗户的缝隙涌出，汇入那片紫色的星云。

　　它们在欢呼，在雀跃，在庆祝回归母体。

　　舰桥内，一片死寂。

　　“他……他他他……”侯三的嗓子已然破了音，“他变成一串代码滚出去了？！”

　　陈夜站在原地，幽深的黑瞳凝视着那股数据流消失的方向，眼底不起半点波澜。

　　良久，他收回目光。

　　“艾娃。”

　　声音虽轻，却让每个人的脊椎都窜起一股寒意。

　　“扫描舰队，所有心神波动异常者……”

　　他顿了顿，眼底的杀意凝如冰霜。

　　“立即强行拘禁。”

　　“是！”

　　艾娃的手指在光幕上疯狂敲击。

　　但转瞬之间，她的动作僵住了，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

　　“主人……”她的声音在发抖，“来不及了……”

　　“异常人员……已经超过五成！”

　　五成！

　　这意味着，神国舰队一半的船员，已经倒向了敌人！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唐火舞咬牙切齿。

　　秦知语强迫自己冷静，茶色的眼睛牢牢锁定着窗外。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声音，就是这个星系的‘主人’。”

　　她一字一顿，说出了最恐怖的推论。

　　“它……已经吞噬、融合了这里所有的生命，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统一而庞大的集体意识。”

　　顾倾城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某个无形的东西定价。

　　她唇角微扬，语带讥诮：“用集体主义抹杀个体溢价？真是……一门亏到血本无归的生意。”

　　她抬手在空中一划，金色的数据流便在眼前浮现。

　　那是【黄金律】的视野。

　　在她眼中，舰队每位船员那独一无二的“价值光点”正快速黯淡，被统一、毫无差别的“灵网价值”所覆盖。

　　“它想把所有人……”她咬住红唇，一贯慵懒的桃花眼里，透出真正的怒火，“变成没有独立思想、完全服从的，统一规格的‘罐头’！”

　　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紧。

　　就在此时。

　　望舒闭上了眼。

　　她眉心那点紫色的神性泪痣，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心渊神权】全力运转！

　　她向前一步。

　　轰！

　　紫色的神光自她身上爆发，如海啸般席卷整个舰桥！

　　那一直在所有人脑海中温柔低语的声音，被一股无形之力掐断，戛然而止！

　　唐火舞目光牢牢锁住望舒那被紫光笼罩的背影。

　　“舒儿……”

　　望舒没有回头。

　　她想起了自己。

　　想起那被束缚在地脉千年的孤独与黑暗。

　　以及，在黑暗中对“存在”的至深渴望。

　　“你的歌，我听了千年。”

　　望舒的声音响起，带着洞穿万古的悲悯与威严。

　　“在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中，我曾以为，‘合一’便是终点。”

　　她转头，紫色的眼睛望向陈夜，那一眼，似是跨越了千年的时光。

　　陈夜的目光也柔和下来，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

　　“直到我再次拥有了‘我’，直到我能用我的双臂拥抱他，用我的双眼凝望他……”

　　“我才明白，你所谓的‘永恒’，是抹去所有棱角的坟墓，是磨平所有色彩的荒原！”

　　她紫色的眼底只映出陈夜的身影，那成了她对抗整个虚无宇宙的支柱。

　　“而我的宝藏，有心跳，有温度，会拥抱我。”

　　她再次向前一步，眉心神印光芒万丈，声音化作审判的律令，贯穿整个星系！

　　“以心渊神主之名——”

　　“我拒绝你的平静！”

　　“因为我已找到，比永恒……更珍贵的宝藏！”

　　话音落下，整个宇宙为之一静。

　　那宏大的声音沉默了。

　　随即，一道迥异的意志降临。

　　不再是慈悲，只余下机械般的森然，字句间再无温度。

　　“异数已锁定。”

　　“启动抹除律令。”

　　“‘自我’之念，尽数涤荡。”

　　“感受……合一的重量吧。”

　　轰——！！！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来，欲将整支舰队连同其中的每一个念头，都碾为一张扁平的画卷！

　　舰桥内，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个人的太阳穴都传来锥刺般的剧痛！

　　凄厉的警报响彻每一艘战舰！

　　“所有人！”

　　陈夜的声音如出鞘的利刃，斩开所有杂音！

　　“构筑心神屏障！”

　　“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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