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控的夜班

　　“镇魂”香烟带来的宁静与充盈感，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林凡，将他从百鬼夜行后的精神废墟中暂时打捞出来。头脑清明，四肢百骸残留的阴冷和疲惫被驱散一空，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感官比之前更加敏锐了一些——这不知是香烟的余效，还是他在极端压力下的被动成长。

　　他小心地将那半截“镇魂”烟在柜台边缘按熄，残留的烟蒂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安神香气，被他郑重地收进制服口袋。这是保命的东西，不能浪费。

　　店内一片死寂，只有灯光稳定地洒落。夜经理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收银台后，像一尊守护着秘密的石像。之前神秘老者带来的插曲，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梦境。

　　然而，林凡心中那根弦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经验告诉他，这家店的“平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店内的几个重点区域：那排立式冷藏柜（之前似乎有异动）、靠近墙角的货架（红衣女人曾驻足）、以及通往“狭间巷”的后门。一切看起来正常。

　　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气味。

　　空气中除了消毒水、香烛、以及残留的淡淡烟味，不知何时，混入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像是某种水果过度成熟后快要烂掉的味道，又混合着一丝……血腥气。

　　这气味很淡，若有若无，若非他刚刚抽过“镇魂”烟，感知被强化，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来源是……日用百货区？

　　林凡皱起眉头，警惕地望向那个区域。货架上整齐摆放着“安魂”卫生纸、“驱邪”洗手液等商品，看起来并无异状。

　　“经理，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林凡压低声音问道。

　　夜经理的眼珠微微转动，投向日用百货区的方向，鼻翼几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随即，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眉头第一次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敛息。静观。”他吐出四个字，声音低沉而严肃，同时，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收银台下方的某个隐蔽处。

　　连经理都如此警惕？林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扫码枪再次握紧，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

　　就在这时，日用百货区最底层，那一排摆放着各种杂牌香皂、浴盐的货架阴影里，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多足的东西在缓慢爬行。

　　紧接着，一小片区域的阴影，似乎变得比其他地方更加浓郁、粘稠，并且开始如同活物般，缓缓地、违背物理规律地，沿着货架的金属支架向上“流淌”！

　　那甜腻腐朽的气味，也随之变得清晰了一些。

　　阴影流淌到货架中间一层，那里摆放着几瓶包装花哨、标签写着“迷情幻影”的沐浴露。那粘稠的阴影如同有生命般，缠绕上一瓶粉红色的沐浴露，瓶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黯淡、干瘪，仿佛里面的液体被瞬间吸干！

　　而那片阴影，则似乎壮大、凝实了一分！

　　它在……吞噬商品？！

　　林凡看得头皮发麻。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是‘影蠊’。”夜经理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以负面情绪和蕴含微弱能量的物质为食的阴影生物。通常只敢在‘狭间巷’活动，很少敢直接闯入店内……看来，刚才的‘巡夜’扰动了某些平衡。”

　　他的话语未落，那吞噬了一瓶沐浴露的“影蠊”似乎尝到了甜头，或者说，被店内更多“可口”的商品所吸引。它从货架上滑落，如同一条粘稠的黑色滑腻毯子，紧贴着地面，迅速朝着相邻的零食货架“流”去！

　　它的目标，是那些蕴含着“恐惧”、“怨念”等情绪的“鬼骨饼干”、“三生石”薯片！

　　“阻止它！”夜经理命令道，同时，他按在柜台下的手似乎启动了某种机制，整个便利店内部，响起一阵极其低频的嗡鸣声，墙壁和货架上隐约有淡金色的符文一闪而逝，像是在加固某种防护。

　　林凡来不及多想，立刻冲出收银台！

　　他不能任由这鬼东西破坏商品，天知道这算不算失职，会不会触发合同惩罚！

　　他几步冲到那“影蠊”前方，抬起扫码枪，对着那滩正在试图包裹一包“鬼骨饼干”的粘稠阴影，扣动了扳机！

　　“嘀——”

　　扫描红光射出，笼罩住那片阴影。

　　然而，这一次，扫码枪并未像之前对付“童怨”那样立刻生效！红光穿透了阴影，却仿佛扫描在了空处，那“影蠊”只是微微一顿，包裹饼干的速度慢了一丝，但并未停止！

　　这东西没有实体？！或者，它的“条形码”不在这里？

　　林凡一愣。

　　就在这瞬间的耽搁，“影蠊”已经将那包“鬼骨饼干”彻底吞没！饼干包装在阴影中迅速腐蚀、消失，而那“影蠊”的体积再次膨大了一圈，颜色也更加深邃，散发出的甜腻腐朽气息几乎令人作呕！

　　它似乎被林凡的阻拦激怒了，分出一股粘稠的阴影，如同黑色的触手，猛地向林凡的脚踝缠来！阴影未至，一股强烈的、能引动内心烦躁与绝望的负面情绪已经率先冲击而至！

　　林凡脑中一阵眩晕，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数次面试被拒、穷困潦倒、最终冻死街头的悲惨画面！是这鬼东西的精神攻击！

　　“守住心神！”夜经理的冷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林凡一个激灵，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与此同时，他胸口那早已熄灭的静心香残骸，似乎被这股负面情绪引动，最后一丝冷冽香气爆发，勉强抵住了精神冲击。

　　他手腕上的扫码枪再次变得滚烫，那个复杂符号亮起金红色光芒！

　　这一次，林凡福至心灵，没有再去扫描阴影本身，而是将枪口对准了刚刚被“影蠊”吞噬、尚未完全消化的那包“鬼骨饼干”残留的能量印记！

　　“嘀！——滋滋——”

　　扫描音变得尖锐刺耳！红色的光线如同烙铁，狠狠灼烧在那片阴影之上！

　　“叽——！”

　　一声尖锐得仿佛能刮破玻璃的嘶鸣，从阴影深处传来！那缠向林凡的阴影触手如同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整个“影蠊”剧烈地翻滚、扭曲起来，被扫描红光命中的部位，冒起了嗤嗤的白烟！

　　有效！

　　林凡精神一振，正要乘胜追击——

　　哗啦啦——！

　　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突然从店铺的各个角落同时响起！

　　只见墙壁的阴影、货架的底部、甚至天花板的夹角……数十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粘稠阴影，如同被惊动的蟑螂巢穴，纷纷蠕动、浮现出来！

　　它们都被惊动了！或者说，被第一个“影蠊”吞噬商品的行为和林凡的反击所吸引！

　　更多的“影蠊”从阴影中诞生，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货架涌去！它们疯狂地扑向那些蕴含着各种情绪和能量的商品，“迷情幻影”沐浴露、“鬼骨饼干”、“精炼怨气”……甚至一些看似普通的日用品，只要蕴含一丝微弱的能量，都成了它们吞噬的目标！

　　腐蚀声、包装碎裂声、以及它们发出的窸窣声和尖锐嘶鸣，瞬间充斥了整个店堂！

　　局面，彻底失控了！

　　林凡看着这如同灾难般的场景，脸色煞白。他一个人，一把扫码枪，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多？！

　　“回守收银台！”夜经理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快了不少。

　　林凡不敢恋战，立刻后退。

　　夜经理猛地将手中的青铜油灯顿在收银台上！

　　“嗡——！”

　　幽绿的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绿色的火环，以收银台为中心，迅速扩张，将整个收银区域笼罩在内！几只试图靠近的“影蠊”撞在火环上，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被烧成虚无。

　　火环暂时护住了核心区域。

　　但店铺的其他地方，已经成了“影蠊”的盛宴。货架上的商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被阴影吞噬、腐蚀。整个店堂变得一片狼藉，甜腻腐朽的气味浓烈到令人窒息。

　　“怎么会这么多？！”林凡看着这宛如末世般的景象，声音发颤。

　　夜经理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混乱的店铺，最终定格在立式冷藏柜与墙壁之间，那片最浓郁的阴影上。

　　“有‘母体’藏在店里……是刚才趁乱溜进来的。”他的声音冰冷，“不解决它，这些小东西会源源不断。”

　　母体？!

　　林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阴影深邃得如同黑洞，即使在那幽绿火环的光芒下，也丝毫不减其浓稠。隐约能看到，在那片阴影的核心，有一个更加庞大、缓慢蠕动的轮廓……

　　而就在这时，那个立式冷藏柜的玻璃门内，照明灯突然“啪”的一声，熄灭了。

　　柜门内侧，开始迅速凝结起厚厚的、污浊的黑色冰霜。

　　一股远比单个“影蠊”强大百倍的、混合着贪婪、暴食与冰冷恶意的气息，如同苏醒的凶兽，从那片阴影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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