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雨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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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阳的回归与刻意磨合,像在沉寂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虽已荡开,但深层的暗流并未平息。他努力适应着团队的节奏,但那份刻意的约束,让他像被缚住翅膀的鹰,偶尔在训练中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烦躁。与苏然之间,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基于战术的交流,往日的针锋相对被一层薄冰覆盖,底下仍是理念的鸿沟与少年人难以放下的骄傲。这种紧绷感,不仅存在于他们二人之间,也无声地弥漫在整个团队,像夏日暴雨前闷热窒息的低气压,等待着一次彻底的释放或爆发。

  (一)雷霆与心锁

  周六上午的训练,本该是为即将到来的市级选拔赛进行最后的战术磨合。天空却从清晨起就阴沉着脸,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倾泻下积蓄已久的雨水。

  体育馆内,气氛比窗外更加凝重。程启教练安排了一场针对性的半场攻防演练,重点演练破联防战术。苏然所在的进攻组,试图通过快速的强弱侧转移球和精准的外线投射来撕开防守。而陆阳所在的防守组,则负责模拟他们首战对手可能采取的密集防守策略。

  “传球!再快一点!眼睛看哪里?!”程启的吼声在空旷的场馆内显得格外响亮,“苏然!指挥!大声喊出来!赵宇轩!空切要坚决!别犹豫!”

  苏然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努力维持着冷静,不断用手势和短促的指令调动着队友。一次战术执行中,他利用李墨的掩护摆脱防守,吸引了陆阳和另一名防守队员的注意力,随即一个击地,将球塞给悄然溜底线空切的周泽宇。周泽宇接球,面前一片开阔,他调整一步,稳稳地将球送进篮筐。

  “好球!”程启点头,随即看向防守组,“陆阳!你的补防呢?!被一个掩护就挂住了?想象那是正式比赛!你这慢一步,就是送给对手两分!”

  陆阳胸膛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没有反驳,只是用力抹了把脸,眼神死死盯住苏然。刚才那个球,苏然的假动作和传球时机确实巧妙,但他觉得自己并非没有机会干扰,只是那瞬间的迟疑,源于对补防后自己原定防守人(赵宇轩)会出现空档的担忧——一种他以前几乎不会考虑的“团队防守责任”。这种缚手缚脚的感觉让他憋闷。

  下一回合,攻防转换。陆阳持球进攻,面对苏然的贴身防守。他连续几个交叉步,利用爆发力强行从右侧突破!苏然脚步迅捷,紧紧贴住,给予身体对抗。陆阳感受到阻力,脑中瞬间闪过“分球”的念头,他瞥见侧翼的炎炽烈似乎有机会。但就在他犹豫的刹那,苏然看准时机,手指如同手术刀般精准一掏!

  “啪!”

  篮球被切掉!苏然瞬间完成抢断,迅速发动反击!

  “回防!”程启喝道。

  陆阳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苏然轻松上篮得分。那股熟悉的、被当众羞辱的怒火“腾”地一下窜起,瞬间烧红了他的眼眶。他不是因为被断球而愤怒,而是愤怒于自己的犹豫,愤怒于那种想要迎合“正确”却导致失败的憋屈感!他感觉自己像个拙劣的模仿者,在苏然熟悉的节奏里迷失了自己。

  “陆阳!”程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脑子里想什么呢?!突破就坚决突破!分球就果断分球!瞻前顾后,当断不断,是球场大忌!”

  陆阳猛地转过头,几乎要吼回去,但目光触及到场边程悠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时,他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他狠狠地将拳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

  训练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队员们各自收拾东西,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瞟向独自坐在角落长凳上、用毛巾盖住头的陆阳。谁都看得出,他体内那座火山,已经到了喷发的边缘。

  程悠想去安慰他,却被苏然轻轻拉住。

  “让他自己待会儿。”苏然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现在听不进任何话。”

  程悠看着苏然,又看了看陆阳孤独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知道苏然说得对,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陆阳这样自我折磨。

  (二)决堤的暴雨

  下午,天色愈发阴沉,狂风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伴随着一道撕裂天幕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疯狂地倾泻下来。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窗户上、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训练因此取消。队员们大多窝在宿舍里,或看书,或听音乐,或三三两两地聊天。沉闷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反而给压抑的内心带来了一丝外部环境的呼应。

  陆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微微晕开的水渍。训练场上的画面,程启的斥责,苏然冷静(在他眼中或许是冷漠)的眼神,队友们或同情或不解的目光,还有程悠那总是带着忧虑的凝视……所有这些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放大。那种无处发泄的躁动感再次攫住了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抓起一件外套,连伞都没拿,径直冲出了宿舍,融入了茫茫雨幕。

  “陆阳!你去哪儿?”同宿舍的周泽宇在他身后喊道,声音被风雨声吞没。

  陆阳没有回头。他需要发泄,需要一个足够空旷、足够荒凉的地方,能让他对着风雨嘶吼,无人听见。他再次走向了镇西那个废弃的货运站。

  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时那阴沉压抑、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背影,恰好被担心他再次消失的程悠从窗口看见。联想到他上次提及的地点,一种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程悠的心脏。

  来不及多想,甚至顾不上外面已是狂风暴雨,程悠抓起门边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雨伞,对同寝的沈悦瑶和叶知夏匆匆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便冲入了如同末日般的雨幕。

  “小悠!要下大雨了!你回来!”叶知夏在她身后焦急地喊道。

  沈悦瑶走到窗边,看着程悠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雨幕和四溅的水花中,眉头微蹙,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担忧。她了解程悠,一旦决定了什么,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尤其是涉及到那几个人的时候。她默默拿起手机,找到了苏然的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三)废墟中的对峙

  程悠刚跑出校门没多远,单薄的雨伞就在狂风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骨架扭曲,伞面瞬间被掀翻。冰冷的雨水如同瀑布般瞬间浇透了她的全身,单薄的校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通往镇西的小路上奔跑,脚下滑滑的,几次险些摔倒。胸口开始传来熟悉的闷痛感,呼吸因为奔跑和寒冷变得急促困难,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坚持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一定要找到陆阳哥!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

  当她终于踉跄着冲到废弃车站,在闪电的惨白光芒下,看到那个蜷缩在破败候车棚角落、浑身湿透、如同被遗弃幼兽般的红色身影时,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陆阳哥!”她冲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试图将破损的伞撑到他头顶,尽管自己早已湿透。

  陆阳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硬朗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或许还有其他滚烫的液体。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眸,此刻是一片荒芜的空洞和麻木,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轮磨过,“来看我的笑话吗?看看我现在这副……狼狈得像条落水狗的样子?”

  “不是的!你怎么会这么想!”程悠急切地反驳,蹲下身与他平视,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不断滴落,“大家都很担心你!我们回去,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爸爸他,苏然哥,大家都没有怪你……”

  “回去?”陆阳嗤笑一声,那笑声苦涩而苍凉,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刺耳,“回去干什么?继续当我的‘累赘’?还是看着你们……”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刺痛和质问,猛地聚焦在程悠脸上,“在你心里,是不是永远都觉得苏然那样才是对的?冷静,理智,永远不出错,永远走在最‘正确’的路上?而我这种只会凭感觉、靠身体蛮干、脑子里除了篮筐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根本就是个累赘?一个只会拖累球队、破坏和谐的麻烦?!”

  他的逼问像一把刀子,再次划过程悠的心。她看着他受伤的眼神,那里面不仅有对篮球的迷茫,似乎还掺杂了更复杂难言的情感。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理智的边界。

  “我……我没有……”她无力地辩解着,在陆阳那灼人的、渴求一个明确答案的注视下,她再次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让她痛苦的选择,慌乱地伸手想去拉他,“我们先回去……雨太大了,你会生病的……”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他手臂的瞬间,陆阳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力道之大,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气和无处发泄的愤怒!

  程悠本就虚弱,在湿滑的地面上根本无法稳住身形,被他甩得向后跌坐在地上,手肘重重磕在冰冷粗糙、布满砂石的水泥地上,传来一阵剧痛。而更强烈的,是心脏骤然传来的一阵剧烈的、如同被巨石压住的憋闷与绞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狠狠收紧,剥夺了她所有的呼吸!

  “呃……”她闷哼一声,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摇晃了一下,意识瞬间模糊,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她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胸口,蜷缩起来,像一片风雨中飘零的、即将碎裂的落叶。

  (四)悔恨的雷鸣

  陆阳瞳孔骤缩!所有的愤怒、偏执、自怨自艾,在看到她脸上那极致痛苦神情的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恐慌和悔恨!那苍白的面容,紧蹙的眉头,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像一把烧红的、无比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被愤怒和委屈包裹的、其实柔软无比的心脏!

  “小悠!!”他失声惊呼,如同被惊醒的猛兽,猛地扑过去,在她倒地之前,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她。怀中女孩的身体冰冷而轻盈,像一片随时会融化的雪花,那微弱的呼吸和痛苦的神情,让他魂飞魄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谓“痛苦”和“委屈”,在可能失去她的恐惧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可笑!

  “药……口袋……”程悠气若游丝,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手指无力地、颤抖地指向自己湿透的校服上衣口袋。

  陆阳手忙脚乱地在她湿漉漉的口袋里摸索,冰凉的指尖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好几次都抓不稳。终于,他摸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药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颤抖着倒出几粒药片,小心翼翼地塞进程悠冰冷的唇间。没有水!他环顾四周,只有无尽的雨水!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粗糙的手掌,接住从棚顶破洞倾泻下来的、混杂着铁锈和尘土的冰冷雨水,凑到她的唇边。

  程悠费力地、小口地咽下药片,靠在陆阳坚实却同样湿透冰冷的怀里,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雨水和铁锈气味的空气。剧烈的咳嗽让她单薄的身体在他怀中不断颤抖,像风中残烛。

  陆阳紧紧抱着她,用自己尚存一丝体温的身体紧紧包裹住她,试图将所有的寒意都驱走。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这漫天暴雨,将他彻底淹没。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她的脆弱,感受到那平日里被温柔笑容掩盖的、时刻存在的危险。

  “对不起……小悠,对不起……”他将脸埋在她湿冷、带着淡淡洗发水香气的发间,声音哽咽,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滑落在她的头发上、颈窝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好好打球,我不再跟苏然吵了……你别吓我,求你……千万别有事……”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发誓,祈求。这一刻,他不是那个球场上嚣张霸道的副队长,不是那个脾气一点就着的问题少年,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最重要珍宝的、恐慌无措的男孩。他所有的棱角和倔强,都在程悠脆弱的生命面前,被彻底磨平。雷声在空中炸响,仿佛是为他迟来的醒悟敲响的警钟。

  (五)无声的誓言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废弃的站台,冲刷着锈蚀的铁轨,也冲刷着少年心中那堵由固执、骄傲和委屈筑起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在可能失去的、巨大的恐惧面前,那些争强好胜和意气用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陆阳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刻骨铭心地认识到,什么才是他生命里真正无法承受之重。怀中女孩微弱却坚韧的呼吸,成了这暴风雨夜里,指引他迷途知返的唯一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程悠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胸口的剧痛缓缓退潮,化作一种持续的、沉闷的隐痛。她虚弱地靠在陆阳怀里,感受着他强健却微微发抖的心跳,和他滚烫泪水滴落的温度。她能听到他语无伦次的忏悔和保证,心中并无责怪,只有无尽的酸楚和一丝释然。或许,这场暴雨,这次冲突,这次濒临失去的恐惧,才能真正敲醒这头倔强的雄狮。

  “……我没事了,陆阳哥。”她轻声说,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湿漉漉的、紧绷的手臂。

  陆阳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真的?真的没事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恐慌。

  “嗯。”程悠努力扯出一个苍白却温柔的笑容,抬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我们……回去吧。雨太大了,而且……我好冷。” 她此刻的虚弱不是伪装,寒意已经浸透了她的骨髓。

  “好!回去!我们马上回去!”陆阳像是被点醒,连忙脱下自己早已湿透、却尚存一丝体温的外套,紧紧裹在程悠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绝世易碎的珍宝般,将她打横抱起。

  程悠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陆阳哥,我可以自己走……”

  “别动!”陆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后怕,“我抱你回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这个拥抱,不仅仅是为了带她离开这片废墟,更像是一个无声的仪式,宣告着他守护的决心。

  他抱着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极沉,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大部分风雨,踏着泥泞,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学校、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风雨依旧狂暴,电闪雷鸣依旧肆虐,但少年的怀抱,却成了这冰冷雨夜里最坚固的港湾。一个誓言,无声地在这暴雨中铸成,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他不会再让她因自己而受到任何伤害,他会用一切去守护这份脆弱而珍贵的温暖,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六)雨夜的余烬

  当陆阳抱着程悠,如同两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样,踉跄着冲回学校宿舍区时,正好遇到了闻讯赶来的苏然、叶之枫以及沈悦瑶等人。苏然手里拿着雨伞,显然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看到陆阳怀里面无血色、紧闭双眼的程悠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程悠还要苍白。

  “小悠!”苏然几步冲上前,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她……她心脏不舒服……刚吃了药……”陆阳的声音沙哑不堪,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让他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去医务室!快!”苏然立刻恢复了镇定,指挥道,“叶之枫,你去通知程教练!沈悦瑶,你跟我来,先去医务室看看情况!”

  叶之枫看了一眼陆阳怀中脆弱的程悠,嘴唇抿得死死的,什么也没说,转身便朝着教职工宿舍的方向飞奔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沈悦瑶快步跟上苏然和陆阳,看着程悠苍白的脸,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还有一丝对陆阳的复杂审视。

  医务室的灯亮着,值班校医看到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让陆阳将程悠放在病床上,开始进行检查。

  陆阳站在床边,浑身滴着水,像一尊僵硬的雕像,目光死死地盯着程悠,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苏然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同样浑身湿透,脸色凝重,双手紧握成拳。沈悦瑶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在程悠和两个少年之间移动。

  过了一会儿,校医初步检查完毕,松了口气:“还好,可能是情绪激动加上受寒引起的急性心肌缺血,暂时稳定了。但必须绝对卧床休息,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她的心脏负荷已经很重了!” 最后那句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这时,程启教练披着外套,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沉默的叶之枫。

  “小悠!”程启看到病床上的女儿,声音都变了调。

  “程教练,她暂时没事了。”校医重复了一遍情况。

  程启重重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转向如同落汤鸡般的陆阳和苏然,他的眼神复杂,有后怕,有愤怒,但最终,看着陆阳那副失魂落魄、满脸悔恨的样子,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走到陆阳面前,抬手,似乎想给这个屡屡闯祸的小子一点教训,但最终,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只是沉重地落在了陆阳湿漉漉的肩膀上。

  “混账东西!”程启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要是小悠有个三长两短……”

  陆阳低下头,没有任何辩解,声音干涩沙哑:“对不起,教练……都是我的错。” 这一刻,他心甘情愿承受任何责罚。

  苏然紧抿着唇,看着程悠脆弱的样子,看着陆阳那副前所未有的悔恨模样,眼神复杂难明。有对程悠的担忧,有对陆阳行为的不认同,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同为伙伴的沉重。他意识到,有些冲突和伤害,可能会波及他们最想保护的人。他们之间的竞争也好,隔阂也罢,在程悠的健康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叶之枫默默地将干毛巾递给陆阳和苏然,然后退到角落,目光同样胶着在程悠苍白的脸上,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他的沉默下,是同样汹涌的担忧和一丝难以言明的自责——如果自己当时能更坚决地拦住程悠,或者更快地找到他们……

  窗外,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清洗一遍。而屋内,每个人的心中都激荡着未息的余波。这场暴雨,冲垮了陆阳心中的壁垒,也冲刷着每个人内心的角落。一个誓言在暴雨中诞生,而由此带来的改变与成长,以及更深层的情感纠葛与责任,才刚刚开始显露其轮廓。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不同了。

  (第二卷 第八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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