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赛场再临·死亡之组与宿敌当前（六）

　　（六）意外的鼓励和悦瑶的困境：意外来电为球队打气，悦瑶自身的困境

　　清晨五点钟，天空仍然笼罩在一片阴郁深沉的黛青色之中，仿佛一块巨大的帷幕缓缓降下，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其中。唯有遥远的东方地平线处，隐约透露出一缕极其细微、几近微不可察的鱼肚白色光芒，宛如晨曦初现前的一丝曙光。

　　此刻，快捷酒店的走廊内静谧得令人窒息，厚厚的地毯犹如一张柔软的大网，轻易地吞没了一切脚步声。除了中央空调系统传来的低沉而持久的嗡嗡声外，再无其他声响。这声音就像是这座建筑物入眠后的轻微打鼾，给这片宁静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诡异。

　　然而，在阳山队入住的楼层，这种死一般的沉寂却仿佛只是一层精心编织的伪装。就在一瞬间，数扇房间门不约而同地轻轻开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首先出现在走廊中的是苏然，她身着一套整洁利落的运动装，虽然眼底还残留着淡淡的青黑色痕迹，但目光已经重新焕发出往日的沉稳与冷静。

　　与此同时，斜对面的房门也应声而开，陆阳跨步而出。他那头红色的头发显得比昨日更为张狂不羁，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肆意飞舞。尽管他的眼圈微微泛红，明显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但周身散发出来的不再是那种躁动不安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内敛且压抑不住的强烈斗志。

　　当两人在走廊上不期而遇的时候，他们不由得同时愣住了，目光瞬间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是两道闪电在空中碰撞，似乎要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一般。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好像凝固了一样，时间也停止了流动。然而，仅仅过了几秒钟之后，这种奇妙的氛围便被打破了——没有任何话语，甚至连多余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那极短的一瞬间停顿，紧接着便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迈开脚步，一个在前头引路，另一个紧随其后，一同朝着电梯口缓缓走去。

　　昨晚经历的那些辗转难眠之夜以及各自心中翻涌起的阵阵波澜，此刻全都转化成了无声的行动。这对男女之间究竟有着怎样复杂难言的情感纠葛呢？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答案吧……

　　苏然和陆阳各自取了一份简单的早餐——牛奶、鸡蛋、几片全麦面包，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瞟向窗外依旧昏暗的街道，或者望向餐厅入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只是想避开与对方过于持久的沉默。

　　其他的队员们也陆续到来。李墨和周泽宇低声交流着什么，表情严肃。赵宇轩试图像往常一样开个玩笑，但干涩的笑声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很快便偃旗息鼓。齐潇潇依旧带着他的战术板，一边吃一边在上面写画。吴晨默默地为后来的队员拉好椅子。整个餐厅笼罩在一种大战将至、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程悠是和程启教练一起最后到达的。她穿着那身熟悉的蓝白色校服裙，外面罩了一件浅色的针织开衫，脸色依旧苍白，但似乎精心打理过，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试图掩饰那份源自身体深处的疲惫。她对着看向她的苏然和众人，努力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但那笑容背后，是难以完全隐藏的忧虑。

　　程启教练的脸色比昨晚更加冷硬，如同风化的岩石。他没有多言，只是扫视了一圈餐厅里的队员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径直去取餐。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即将凝固成冰时，一阵清脆而突兀的手机铃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骤然响起。

　　声音来源于沈悦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她似乎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号码，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清冷的漂亮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深沉的疲惫。

　　她犹豫了一下，在众人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中，按下了接听键，并且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免提。

　　沈悦瑶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那独特的嗓音仿佛被一层薄纱轻覆，透着丝丝清冷之意。然而，如果有人能够静下心来细细聆听，便会发现其中似乎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弱颤动。

　　电话那头悄然无声，时间宛如凝固一般。短短两秒钟后，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中年男子声线打破了这片沉寂。尽管伴随着些许轻微的电流干扰，这个声音依然如同一股清泉般流淌进每一个人的耳畔：悦瑶啊，是爸爸。我刚听说......你们今天要参加一场重要的比赛?

　　说话之人正是沈悦瑶的父亲——那个仅存在于众人传说之中的神秘人物。他不仅掌控着庞大的沈氏集团，更象征着一个与普通人生活截然不同且高不可攀的世界。

　　原本喧闹嘈杂的餐厅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甚至连一枚绣花针掉落地面所发出的清脆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在场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事情，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手持手机的沈悦瑶身上。就连一向以严厉着称的程启教练也不禁放下手中的餐盘，迈步向前几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坐在角落里的陆阳紧紧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一旁的苏然则稍稍侧身，将耳朵凑近，试图捕捉更多关于这场通话的信息；而李墨和周泽宇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之色。至于赵宇轩，则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张着嘴，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震惊状态。

　　沈悦瑶似乎没料到父亲会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打来电话，更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起比赛。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对手是……省实验中学？”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是。”沈悦瑶的声音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却郑重了许多：“悦瑶，替我转告你的队友们。”

　　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实验中学，是一支值得尊敬的强大对手。邢凯泽教练，更是业内翘楚。”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面对他们，压力一定很大。”

　　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透过电波，清晰地传递过来：“但是，请告诉他们，不必畏惧强大。篮球场，是奇迹发生的地方之一。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商场上，面对过许多看似不可战胜的对手。”

　　他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的鼓励，没有居高临下的指点，只有一种平和的、基于阅历的共情与信任。

　　“强大的对手，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超越。”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相信，一支能从偏僻的阳山镇一路走到省赛舞台，能让你……愿意为之停留、为之记录的队伍，一定拥有着超越常人想象的韧性和潜力。”

　　沈悦瑶握紧了手机，指节微微泛白。她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告诉他们，”沈父的声音最后说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放下包袱，去拼每一个球。无论结果如何，敢于向最高峰发起冲击的勇气本身，就值得最高的尊重。我们沈家的人，欣赏的就是这种不服输的劲头。”

　　电话那头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悦瑶，你也……照顾好自己。家里的事，还有……，算了慢慢来吧。”

　　通话结束了。

　　餐厅里陷入了一片更长久的、更加诡异的寂静。

　　沈悦瑶缓缓放下手机，低着头，浓密的长睫毛掩盖住了她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父亲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家里的事，还有……慢慢来吧”，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她。她知道，那看似平静的话语背后，是她正在独自面对的、来自家族和未来的巨大压力。那些关于继承家业、关于商业联姻、关于她个人爱好与家族期望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此刻，都因为这通意外的电话，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餐厅里每一个目瞪口呆的队员，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副略带清冷的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父亲……他很欣赏有勇气的人。”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她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肯定，“我觉得，他说得对。”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这简短的两句话，以及刚才那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电话，却像一道强光，骤然刺破了笼罩在餐厅上空的厚重阴霾！

　　陆阳猛地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听见没！连沈悦瑶他爸都这么说！妈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苏然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沈父那句“强大的对手，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超越”，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心头，驱散了那最后一丝潜藏的畏惧。一种更加纯粹的、名为信念的东西，开始在他眼中凝聚。

　　李墨用力点了点头，胸膛微微挺起。周泽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理性的光芒。赵宇轩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被旁边的齐潇潇一把按住。连程启教练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复杂的动容。

　　程悠凝视着眼前的沈悦瑶，眼眸深处充盈着无尽的感恩之情。她深知，这通至关重要的来电，还有此时此刻沈悦瑶所给予的坚定认可，宛如久旱逢甘霖般宝贵且适时，对鼓舞团队士气而言意义非凡至极！然而就在此时，程悠以其过人的洞察力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只见沈悦瑶那美丽动人的面庞之上，竟有一抹稍纵即逝的阴翳悄然闪过，仿佛与其个人身处的艰难境遇紧密相连。刹那间，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共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程悠不禁心生怜悯之意，同时更泛起阵阵酸楚之感。

　　而一旁的叶之枫，则始终保持沉默不语，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未曾离开过这场小小的交流现场。他静静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先是看到了沈悦瑶竭力维持表面平静之下难以掩饰的丝丝柔弱；紧接着目光移向那些因得到激励而再度焕发出勃勃生机的队友们……如此种种景象交织在一起，令叶之枫的心境愈发复杂起来，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诸般滋味尽在其中。

　　沈悦瑶的这通意外来电，像一阵来自遥远世界却带着温度的风，吹散了队员们心头的最后一丝阴云和迷茫。它没有改变对手的强大，没有消除比赛的艰难，但它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尊严感。

　　他们并非仅仅为了阳山而浴血奋战，亦非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身实力才勇往直前；此时此刻，他们似乎已然肩负起那份源自于遥远异域他乡所传递而来的、无比厚重且珍贵异常的“赏识”以及“希冀”。

　　就在这时，程启教练缓缓迈开脚步，朝着众人走来，并以低沉之嗓音划破这片沉寂氛围道：“诸位是否已饱腹？若果腹，则返回各自营帐做最后的装备检视工作！半个时辰之后，请下楼集结待命！”

　　“遵命！”此番应答之声响亮如雷，气势磅礴，犹如钢铁洪流般锐不可当，尽显义无反顾、破釜沉舟之意念。

　　须臾之间，太阳公公奋力挣脱出地平线的羁绊，其散发出那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辉穿越过餐厅巨大宽敞的玻璃窗扉，铺天盖地般倾洒而下，刹那间将整座房间照得亮堂堂一片，同时亦映照出每张朝气蓬勃却又刚毅果敢的面庞。

　　决战之时，来临矣。

　　（第四卷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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