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苏醒与迷雾

　　第三十三章：苏醒与迷雾

　　市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区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韩辰站在病房外的观察窗前，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监护设备的林薇。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像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后陷入深度睡眠的孩子。那个平日里冷静果决、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女子，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

　　主治医生低声向韩辰汇报：“韩书记，林处长身体底子好，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主要是长时间脱水、饥饿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虚脱，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她什么时候能完全清醒？可以进行问话吗？”韩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麻药效果过去后，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但意识还不算完全清晰。如果要进行正式问话，最好再等半天，让她自然苏醒，恢复些精力。”医生建议道，“另外，她潜意识里似乎还保持着高度警惕，醒来时对陌生环境和人员有本能抗拒。”

　　韩辰点点头：“我明白了。麻烦你们，在她完全清醒前，除了必要的医护人员，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病房。安保措施不能有任何松懈。”

　　“您放心，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已经做了最高级别的安排。”

　　韩辰又在观察窗前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旁边的临时休息室。老陈已经等在那里，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亢奋。

　　“书记，‘掌柜’的审讯有突破了！”老陈压低声音，难掩激动，“这家伙是个软骨头，没怎么费劲就撂了！他真名叫钱富贵，是‘老先生’集团负责洗钱和资金运作的核心财务官之一。那个账本里记录的资金流向，牵扯到省里好几个关键部门的实权人物，还有……还有个别在职的省级领导！”

　　韩辰瞳孔一缩，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省级领导”这几个字，心还是沉了一下。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

　　“名单核实了吗？”韩辰冷静地问。

　　“正在交叉核对，有些是化名，有些是代号，需要时间。但有几个指向性非常明确。”老陈递过一份初步整理的材料，“另外，钱富贵交代，他们最近确实在策划一次大规模的资金转移和人员撤离，因为感觉到风声越来越紧。林处长发现的情报是准确的，他原本就是计划今天下午离境，没想到我们动作这么快。”

　　“感觉到风声紧？”韩辰捕捉到这个细节，“是因为我们之前的行动，还是因为……林薇的调查触及到了核心？”

　　老陈摇摇头：“钱富贵层级还不够，他说不清具体原因，只是执行上头的指令。但他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集团内部最近似乎有些‘混乱’，好像有不同派系在争斗。这次针对您的那些……呃，比较低级的挑衅行为，比如送保健品、雇演员演戏，据他说，可能不是‘老先生’的直接指令，而是下面某个急于表现的小头目自作主张。”

　　韩辰若有所思。内部争斗？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对方的行动时而精密狠辣（如化工厂的假警察灭口），时而又显得儿戏荒唐。但这究竟是真正的内讧，还是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继续审，深挖每一个细节，特别是关于‘老先生’真实身份和集团内部结构的任何线索。”韩辰指示道，“另外，对钱富贵的保护级别提到最高，防止灭口。”

　　“是！”

　　老陈离开后，韩辰独自在休息室里踱步。账本的获取是重大胜利，但也意味着决战时刻的临近。“老先生”集团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接下来的反扑必定是雷霆万钧。而省委内部可能存在的“保护伞”，更让局面复杂到了极点。

　　傍晚时分，护士匆匆过来告知：“韩书记，林处长醒了，这次意识很清醒，说要见您。”

　　韩辰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情绪，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林薇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和锐利，只是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她看到韩辰，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没能成功。

　　“感觉怎么样？”韩辰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死不了。”林薇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她特有的冷静，“就是有点……丢人。差点阴沟里翻船。”

　　韩辰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你送出来的情报，我们抓住了‘掌柜’，拿到了账本。这是决定性的突破。”

　　林薇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账本……只是冰山一角。‘老先生’的根基，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你查到了什么？”韩辰身体微微前倾。

　　林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利用‘凯瑟琳’那条线，确实接触到了一些核心圈子的边缘。‘老先生’不是一个具体的人，更可能是一个代号，或者一个由几个核心人物组成的决策层。他们经营的不是简单的政商勾结，而是一个……一个试图渗透并影响经济决策和资源分配的庞大网络。”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痛苦的经历：“我之所以暴露，是因为我试图接近他们关于‘龙潭计划’的终极目标。他们不仅仅是想在龙潭获取经济利益，龙潭似乎是他们某个更大规模‘试验’的起点。具体是什么，我没能查清，但肯定与数据、能源和……人口有关。”

　　数据、能源、人口？韩辰的眉头紧紧锁住。这听起来比单纯的腐败和洗钱更加骇人听闻。

　　“还有，”林薇的目光变得异常凝重，“我怀疑，省委高层里，有不止一把‘保护伞’。其中可能有人，距离核心决策圈非常近。我在被追杀的时候，对方总能精准预判我的行动路线，这绝不是普通黑恶势力能做到的。”

　　这一点，与钱富贵的供述不谋而合。韩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韩辰看着林薇苍白的脸，不忍心再让她耗费心神，“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恢复健康。”

　　林薇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的任务还没完成。韩书记，他们不会罢休的。拿到账本，只是逼他们提前摊牌。接下来，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反扑，包括……针对你个人的，更卑鄙的手段。”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在他们内部听到一些风声，他们可能……会从你的家人，或者你过去的一些经历入手，制造无法辩驳的丑闻。你要有心理准备。”

　　韩辰的心猛地一紧。母亲刚刚去世，姐姐前不久才遭遇“意外”，对方果然还是要从这些地方下手。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离开病房时，夜色已深。韩辰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林薇带来的信息，将斗争的层级和残酷性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反腐斗争，更像是一场关乎未来走向的暗战。

　　他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回市委。”

　　加密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韩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经过处理的、慢条斯理的声音，与之前听到的电子音不同，这个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

　　“韩书记，恭喜你啊。又赢了一局。不过，游戏还没结束。账本好玩吗？那只是我们愿意让你看到的一部分。真正有趣的，还在后面。顺便问一句，你对你父亲的真正死因，就一点不好奇吗？”

　　话音未落，电话就挂断了。

　　韩辰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对方果然如林薇所料，开始攻击他最脆弱的地方了。父亲去世多年，一直是他们母子心中的隐痛，如今也成了敌人手中的武器。

　　他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一种更加坚定的意志也在心底升起。无论对手多么狡猾狠毒，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没有退路。

　　因为他的身后，是龙潭的百姓，是无数人的安宁，也是一份不容玷污的信仰和责任。

　　车子驶入市委大院，韩辰睁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和锐利。他推开车门，大步走向办公楼。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很多战斗要准备。

　　风暴，真的要来了。而他，必须成为那座最坚固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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