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雾重重：账本疑云与穿鞋的人

　　第十六章 迷雾重重：账本疑云与穿鞋的人

　　与林薇的通话简短而高效。韩辰没有在电话里透露审计材料的具体内容，只是强调了事情可能涉及重大经济问题，且情况复杂敏感，需要当面汇报。林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干脆地约定第二天上午，在她指定的一个地点见面——县检察院附近的一家僻静茶室包间。

　　挂断电话，韩辰的心并未完全放下。那条最新的神秘短信依旧像一团迷雾，萦绕在他心头。

　　“账本在‘老地方’。小心穿鞋的人。”

　　这没头没脑的十个字，信息量巨大却又模糊不清。“账本”指的是什么？是度假村项目被挪用资金的真实账目？还是其他更见不得光的记录？“老地方”是哪里？对他而言，在清州县哪有什么“老地方”？至于“小心穿鞋的人”，更像是一个诡异的警告，穿鞋的人？是指有身份地位的人？还是某种特质？

　　发信人是谁？是友是敌？如果是友，为何不直接明说？如果是敌，这更像是一个引诱他踏入陷阱的诱饵。

　　他反复揣摩着这句话，试图将其与已知的线索联系起来。青山乡？青龙镇？度假村？教育局旧案？甚至……云崖镇？一个个地点在他脑中闪过，又被他逐一排除。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县城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深入。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模糊的账本、穿着各种鞋子的脚以及马胜武那似笑非笑的脸。

　　第二天一早，韩辰提前十分钟到达约定的茶室包间。他特意选了一个靠里、视线能兼顾门口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绿茶，心神不宁地等待着。

　　九点整，包间的门被推开，林薇准时出现。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便装，素面朝天，眼神清澈而冷静，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公文袋。

　　“等久了？”她打了个招呼，自然地在对面的位置坐下，目光快速扫过韩辰，似乎在评估他的状态。

　　“没有，我也刚到。”韩辰为她斟上一杯茶。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林薇开门见山，没有多余寒暄。

　　韩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那个装有审计材料复印件的文件袋，推了过去。“林检察官，您先看看这个。这是我从审计局朋友那里了解到的，关于青龙镇绿水青山度假村项目资金拨付和使用的一些情况。”

　　林薇接过文件袋，打开，抽出材料，快速地浏览起来。她的阅读速度极快，眼神专注，白皙修长的手指偶尔在纸页上某个关键数据或疑点处轻轻一点。当她看到关于那笔千万级旅游专项资金被异常划转的记录时，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包间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林薇看完了所有材料，她将材料轻轻放在桌上，抬起头，看着韩辰：“材料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审计局内部的工作资料复印件。”韩辰肯定地回答。

　　“嗯，”林薇沉吟片刻，“资金流向存疑，数额巨大，投资方母公司债务逾期，项目停工……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确实高度可疑，存在重大职务犯罪的可能。尤其是这笔专项资金的异常流动，很可能涉嫌挪用特定款物罪，甚至更严重的罪名。”

　　她的判断专业而准确，韩辰心中稍安。

　　“但是，”林薇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韩辰，你要知道，单凭这些审计疑点，还不足以立即立案侦查。审计发现的问题，需要进一步核实取证，尤其是资金最终流向的追踪，需要银行、工商等多部门协作，甚至需要跨地区调查，程序复杂，耗时很长。而且，这会直接触动宏图地产以及可能与之关联的利益方，阻力会非常大。”

　　韩辰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项目烂尾，资金流失，最后损失的是国家和老百姓！”

　　“当然不是。”林薇摇摇头，眼神坚定，“司法程序有它的规矩和步骤。这些材料非常重要，是一个强有力的突破口。我会立刻将这些情况向院领导汇报，并建议以审计发现的问题线索为基础，着手进行初步的秘密调查和证据固定。一旦证据链能够初步闭合，达到立案标准，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她看着韩辰：“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持冷静，一如既往地工作，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尤其是对青龙镇那边，不要打草惊蛇。对方很可能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证据被销毁或转移。”

　　韩辰点了点头，林薇的思路清晰严谨，他表示认同。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点开那条神秘短信，递到林薇面前。

　　“林检察官，还有一件事。昨天傍晚，我收到了这条短信。发信号码和上次警告我‘小心身边人’的是同一个。我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林薇接过手机，仔细看着那条短信，她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困惑和凝重。她反复看了几遍，又抬头看了看韩辰。

　　“‘账本在‘老地方’’？‘小心穿鞋的人’？”她低声重复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听起来……像是一种暗语或者黑话。发信人似乎认定你知道‘老地方’是哪里。”

　　“可我完全不知道。”韩辰苦笑，“我在清州县没什么‘老地方’。”

　　“未必是你常去的地方。”林薇分析道，“可能是指某个与事件相关的、具有特定含义的地点。比如……与度假村项目有关的地方？或者与马胜武有关的地方？甚至……可能与之前教育系统的案子有关？”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穿鞋的人’……这个更模糊。在某种语境下，‘穿鞋的’可能指代有公职身份的人，区别于‘光脚的’老百姓。让你小心穿鞋的人，可能是在警告你警惕体制内的人，甚至可能就是你们府办内部的人？当然，这只是猜测。”

　　林薇的分析让韩辰感觉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依旧无法看清全貌。

　　“这条短信很关键，但也非常危险。”林薇将手机还给韩辰，语气严肃，“它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提示，也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在无法判断发信人意图和‘老地方’具体所指的情况下，我强烈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去试图寻找这个‘账本’。”

　　“那我该怎么办？置之不理？”韩辰有些不甘。

　　“不。”林薇摇摇头，“你把短信内容和我刚才的分析，详细告诉我。我会记下来，作为我们内部研判的参考。或许能从我们已掌握的其他信息中，找到交叉点。你这边，日常工作中可以多加留意，但绝不主动去探寻。一切等我们的初步调查有进展再说。”

　　她看着韩辰，眼神里带着一丝告诫：“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对方既然能发出这样的短信，说明对你的动向甚至心理都很了解。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韩辰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林检察官。我会按您说的做。”

　　“好。”林薇站起身，“材料我带走。有进展我会想办法通知你。自己万事小心。”

　　她拿起公文袋，像来时一样，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包间。

　　韩辰独自坐在包间里，慢慢喝完已经凉掉的茶，心中波澜起伏。林薇的介入让他看到了希望，但那条诡异的短信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依旧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老地方……穿鞋的人……”他喃喃自语，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天在青龙镇协调会上，那个神情闪烁的青山乡副乡长，脚下似乎穿着一双与穿着不太搭配的、擦得锃亮却略显土气的旧皮鞋！而那个沉稳的“工作人员”，穿的则是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穿鞋的人”？难道是指那个副乡长？或者是一种更广泛的指代？

　　那“老地方”呢？与副县长有关？还是与青山乡有关？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抓住。他知道，在没有更多证据之前，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结账离开茶室，回到县政府办公室，韩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他处理文件，参加例会，语气平和地与同事交流。

　　下午，李建国副主任把他叫去，看似随意地问起了青山乡灾后补偿款的发放情况，语气关切，但韩辰却从他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一切都按预案有序发放，群众情绪稳定，青山乡政府这次配合得还不错。”韩辰滴水不漏地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李建国笑眯眯地点点头，“小韩主任处理应急事件还是有一套的。不过啊，以后这种涉及安全底线的事情，还是要更加谨慎，多请示多汇报，毕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他仿佛意有所指地敲打了一句。

　　韩辰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应道：“谢谢李主任提醒，我一定注意。”

　　下班后，韩辰没有直接回招待所，而是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县城的老城区。这里街道狭窄，房屋低矮，还保留着一些旧时的风貌。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路边的店铺、茶馆、废弃的院落，试图寻找一点所谓的“老地方”的灵感，但一无所获。

　　就在他准备放弃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一个不起眼的、招牌褪色的旧书店。书店的名字叫“求知书屋”，门面很小，玻璃窗上贴着泛黄的报纸。

　　一个极其模糊的记忆被触动——他刚借调到县里不久，有一次帮张建国主任来老城区这边送一份材料，偶然路过这个书店，当时还进去逛了一下，里面多是些旧书和老报纸，店主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

　　这算得上是他在清州县除了单位和招待所之外，唯一有点印象的“老地方”了。但这和“账本”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自嘲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书店的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上踩着一双沾满泥点的绿色解放鞋的老人，拎着一个旧麻袋走了出来，看样子像是收废品的。他与韩辰擦肩而过，一股汗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韩辰下意识地侧身让了一下。

　　老人低着头，蹒跚着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破旧三轮车，将麻袋扔上车斗。

　　就在老人抬起手臂擦汗的一瞬间，韩辰的目光猛地凝固了——老人那件蓝色工装的袖口处，似乎用极细的线绣着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字母，那图案……竟然和那条神秘短信发信号码的尾号有几分相似！

　　是巧合吗？！

　　韩辰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他死死盯着那个老人。

　　老人似乎毫无察觉，蹬着三轮车，慢悠悠地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消失了。

　　穿解放鞋的老人……绣着疑似号码标记的袖口……从“求知书屋”里出来……

　　这一切，是偶然？还是那个神秘短信所指的“老地方”和“穿鞋的人”？！

　　韩辰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惊心动魄。

　　他感觉，自己似乎刚刚与某个巨大秘密的边缘，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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