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直升机上的政治棋盘

　　第九十二章 直升机上的政治棋盘

　　运-20在云层之上改变航向，朝着青龙峡方向飞去。

　　机舱内，韩辰盯着三维地质图上那个刺眼的红点，大脑却在快速运转另一张图——云山的政治版图。

　　省委书记的位置给了他高度，但初来乍到也意味着根基浅薄。孙长富在云山经营二十年，从矿务局一个小科长爬到市长，树大根深。而李正平在省里分管工业、资源，是孙长富最硬的靠山。

　　“陈教授。”韩辰抬起头，“青龙峡能量聚集体的数据，除了我们，还有哪些部门掌握？”

　　陈景明推了推眼镜：“国土资源部地质监测中心、中国地震局、还有……国家能源局的矿产安全司。”

　　“能源局……”韩辰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能源局局长周永年是李正平在中央党校的同学，两人关系密切。

　　“立刻以我的名义，向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送加密简报。”韩辰对随行的机要秘书下令，“内容要点：第一，云山青龙峡矿区发生特大型地质灾害前兆；第二，经专家研判，存在放射性物质泄漏风险；第三，建议立即启动西南地区地质灾害一级应急响应。”

　　机要秘书迅速记录。

　　“书记，一级响应会惊动太多部门。”李军副部长提醒，“而且目前证据还不充分……”

　　“就是要惊动。”韩辰打断他，“动静越大，想捂盖子的人就越难操作。一级响应启动后，根据《国家突发事件应对法》，我可以直接调动西南五省一切资源，包括军队。”

　　他看向陈景明：“陈教授，我需要你在两小时内，拿出一份能让科学界信服的报告。不需要百分之百确定，但要有足够的‘可能性’。”

　　“我明白。”陈景明点头，“林薇同志在现场感应到的能量数据，加上卫星遥感的热异常图像，足够支撑‘特大型地质灾害前兆’的结论。”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从窗外传来。两架武直-10已经抵达，在运-20两侧护航。

　　韩辰起身走向舷窗。下方是连绵的云山山脉，青龙峡像一道巨大的伤疤横亘在山体上。从高空俯瞰，矿区的轮廓清晰可见——十几个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的溃疡，裸露的岩壁呈现诡异的深蓝色。

　　那不是岩石本来的颜色。

　　“书记，矿区到了。”机长汇报，“地面风速太大，无法降落。建议空中观察。”

　　“降低高度，绕矿区飞一圈。”

　　运-20开始盘旋下降。穿过云层时，机身剧烈颠簸。韩辰稳稳站着，目光锁定在那些矿坑上。

　　他能看见矿坑底部有积水，但水的颜色不对——不是浑浊的泥浆色，而是一种发暗的蓝色，像是掺了过多的硫酸铜。积水表面还泛着一层油状的光泽，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色彩。

　　“那是放射性废料池。”陈景明走到他身边，“青龙峡稀土矿伴生钍、铀等放射性元素，按规定应该建设封闭式处理设施。但云山矿业为了省钱，直接挖坑露天堆放。”

　　“监测读数？”

　　“表面辐射剂量超过安全标准三百倍。更麻烦的是，这些废料渗入地下水，已经污染了整条黑水河。”陈景明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数据，“下游三个村庄，近五年癌症发病率是全省平均值的二十七倍。”

　　韩辰没有说话。父亲的胃癌，那些村民的病痛，三十年来无声的死亡……都是因为那些泛着蓝光的积水。

　　“书记，云山市委孙市长来电话。”机要秘书拿着卫星电话过来，“他说已经接到省委办公厅通知，问您什么时候到市委听取汇报。”

　　韩辰接过电话：“孙市长，我是韩辰。”

　　“韩书记！欢迎您到云山！”孙长富的声音热情得有些夸张，“听说您直接飞矿区了？这太危险了！矿区刚塌方，地质不稳定，您还是先到市里，我们详细汇报……”

　　“孙市长。”韩辰的声音平静，“我现在就在青龙峡上空。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您、您说。”

　　“第一，青龙峡矿区放射性废料的处理，有没有按照国家《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执行？”

　　“这个……我们一直严格执行国家标准……”

　　“那我看到的露天废料池是怎么回事？”韩辰打断他，“需要我现在拍张照片发给你确认吗？”

　　沉默。

　　“第二，矿区塌方前，有没有收到过任何地质灾害预警？”

　　“有、有收到过地震局的一些小震预警，但专家研判认为不会造成大范围……”

　　“哪个专家？”韩辰追问，“名字，单位，研判报告的编号。”

　　更长的沉默。

　　“第三。”韩辰的声音冷了下来，“前任常务副市长周志华在塌方前，是不是曾经带队到矿区进行过安全生产检查？他当时提出了哪些整改意见？你们落实了几条？”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韩书记，这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孙长富的语气开始不稳，“您还是先到市里，我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当面向您汇报。”

　　“下午三点，五省应急联席会议，我要看到完整的材料。”韩辰说，“另外，通知云山矿业集团主要负责人，下午一并参会。还有，市矿管局、安监局、环保局的一把手，一个都不能少。”

　　挂断电话，韩辰把卫星电话递还给机要秘书。

　　“书记，您这样直接质问……”李军有些担心。

　　“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韩辰坐回座位，“孙长富现在一定在疯狂打电话，找人，串联。让他动，动起来才会露出破绽。”

　　他看向陈景明：“陈教授，联系林薇，确定见面地点。我需要在会议前，掌握更多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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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云山市政府大楼，市长办公室。

　　孙长富放下电话，脸色铁青。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韩辰……韩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一来就给我下马威！”

　　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市长，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孙长富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马上联系李书记，把情况汇报上去。还有，让矿业集团的老赵立刻来见我！把所有能销毁的材料都销毁！账目、合同、检测报告……该烧的烧，该删的删！”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另外，派人去盯着刘建军。韩辰这次来得这么急，肯定和他有关系。必要的时候……”

　　他没说完，但秘书明白了意思。

　　“还有那个老矿工马大山。”孙长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五年了，该让他闭嘴了。”

　　---

　　云山老城区，安全屋。

　　林薇刚结束与陈景明的通话，神色凝重。

　　“韩书记要见你，半小时后，在军分区招待所。”陈景明在电话里说，“他把见面地点选在军方地盘，是为了绝对安全。林薇，你需要准备好所有材料，特别是那两本笔记本。”

　　马大山坐在沙发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苍老：“那个韩书记……是韩工的儿子？”

　　“对。”林薇点头，“马叔，您认识他父亲？”

　　“何止认识。”马大山叹了口气，“当年地质队里，韩工是最较真的。别人说矿好，他就非要下井亲自看；别人说数据没问题，他就一遍遍验算。所以最后……他发现了别人不想让他发现的东西。”

　　老人站起来，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皮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沓发黄的图纸和文件。

　　“这些是韩工当年留下的副本。”马大山说，“原始资料被调走了，但他偷偷复印了一份。里面有青龙峡的真实储量数据、放射性元素含量检测报告，还有……一份人员名单。”

　　林薇接过那沓资料。纸张已经脆了，她小心地翻开。

　　名单上列着七八个名字，后面标注着职务和日期。最上面的三个名字是：李正平（时任省矿管局副局长）、孙长富（云山矿务局生产科长）、赵国栋（青龙峡矿区主任）。

　　“这些人，当年都参与了数据造假。”马大山指着名单，“韩工发现真实储量后，他们开过一次会。我那天在会议室外面打扫卫生，听见李正平说：‘数据必须改，不然这矿就开不了。省里要政绩，市里要税收，大家都要吃饭。’”

　　“韩工反对？”

　　“坚决反对。”马大山眼圈红了，“他说，这矿有放射性，不开防护设施会死人。但没人听他的。后来……他就被调走了。调令下来的那天，他把这沓资料交给我，说：‘大山，如果我出什么事，这些东西就是证据。’”

　　林薇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手绘的地质剖面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图的右下角，韩建国用红笔写了一行字：

　　【此矿若开，三十年内，必成大患。非天灾，实人祸。】

　　三十年后的今天，预言成真。

　　“马叔，这些东西，我要带走。”林薇说，“韩书记需要它们。”

　　马大山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还有这个。周副市长死前交给我的，说如果有一天，有更大的领导来查，就把这个交出去。”

　　布包里是一枚U盘，以及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串数字，像是什么密码。

　　“他说，这里面有矿业集团的真实账目，还有……一些人的交易记录。”马大山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他让我发誓，除非见到能扳倒他们的人，否则绝对不能拿出来。因为拿出来，我可能就没命了。”

　　林薇握紧U盘和纸条：“马叔，您跟我一起去军分区。这里不安全了。”

　　老人摇摇头：“我一个老头子，去了也是累赘。你们年轻人去做该做的事。至于我……”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种看透生死的坦然：“我活了七十三年，够本了。当年没跟韩工一起站出来，是我一辈子的心病。现在能帮上他儿子，值了。”

　　窗外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

　　林薇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窗边。巷子口，两辆黑色轿车停下，下来四五个穿着便装但动作干练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们找来了。”赵斌拔出手枪，“林研究员，你从后门走，我拖住他们。”

　　“一起走！”林薇拉起马大山。

　　后门通向另一条小巷。三人刚冲出屋子，就听见前门被暴力撞开的声音。赵斌回身开了两枪示警，枪声在狭窄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这边！”林薇凭着对地脉能量的感知，选择了一条能量流动最平稳的路线——那意味着巷道结构相对稳固，不容易被堵截。

　　果然，这条巷子七拐八绕，最后连通到老城区的主街。街上已经有了早起的行人，卖早点的摊贩刚支起炉灶。

　　“分开走。”赵斌说，“我引开他们。林研究员，你直接去军分区，那里最安全。”

　　他把车钥匙塞给林薇：“我的车停在街口，白色桑塔纳。”

　　“马叔呢？”

　　“我自有去处。”马大山拍拍她的手，“姑娘，记住，扳倒那些人，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不让更多人遭罪。”

　　老人转身，快步混入晨起买菜的人群中，几个拐弯就消失不见了。

　　林薇和赵斌对视一眼，分头行动。

　　她跑向街口，果然看见一辆白色桑塔纳。刚拉开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两个便衣男人正朝这边冲来。

　　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桑塔纳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将那两个男人甩在身后。

　　后视镜里，她看见赵斌在另一个方向开枪，吸引了更多追兵。

　　心脏在狂跳，但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右手掌心的玉环印记微微发热，似乎在指引方向——不是用眼睛看路，而是跟着能量流动最顺畅的路线走。

　　二十分钟后，桑塔纳驶入云山军分区大院。

　　哨兵检查证件后放行。林薇把车停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刚下车，就看见陈景明从楼里快步走出来。

　　“林薇！你没事吧？”

　　“没事。马大山和赵斌……”

　　“赵斌已经联系上了，受了点轻伤，但脱险了。马大山……”陈景明顿了顿，“我们的人正在找他。”

　　林薇心中一沉，但没有时间多问。她跟着陈景明走进小楼，上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推开门，韩辰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

　　这是林薇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新任省委书记。和照片上不同，真人更有压迫感——不是身材高大，而是一种气场。四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但眼神锐利得像鹰。

　　“韩书记，这位是林薇同志。”陈景明介绍。

　　“韩书记您好。”林薇点头致意。

　　“坐。”韩辰走到沙发区，自己先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时间紧，我们直接说重点。你母亲林静博士的研究，你继承了哪些？”

　　林薇在他对面坐下，从背包里取出资料：“这是母亲在云山时期的观察记录，这是她从傈僳族古调中分析出的地脉共振规律，还有……这是刚刚从老矿工马大山那里拿到的，您父亲当年的工作副本。”

　　她把那沓发黄的资料推过去。

　　韩辰接过，手指在父亲的字迹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抬起头：“说说你的判断。青龙峡下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矿。”林薇直截了当，“是地脉节点的恶性病变。用我母亲的理论来说，当地脉能量被长期污染、过度抽取，节点会‘癌变’——从维持平衡的器官，变成吞噬一切的能量黑洞。”

　　“有办法治吗？”

　　“理论上，需要‘三钥共鸣’。”林薇解释，“三种不同的钥匙血脉同时与节点连接，形成一个稳定的能量三角，强行将癌变节点封印。我是第一种，昆仑玉环的继承者。云南那个傈僳族少女可能是第二种，自然共鸣者。但第三种……”

　　她看向韩辰：“母亲笔记里写，第三种是‘决策之钥’。不是血脉传承，而是在关键时刻能做出正确决断，调动一切资源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韩辰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你母亲倒是看得透彻。地脉危机，最终需要人类社会的力量来解决。”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云山地图前：“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解决人的问题。下午三点的联席会议，孙长富一定会反击。矿业集团那边，也会动用一切关系施压。”

　　“您打算怎么做？”陈景明问。

　　“两条线同时推进。”韩辰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第一条线，科学线。陈教授，你负责组建专家团队，拿出最权威的地质灾害评估报告。林薇，你负责能量监测，我要实时的数据变化。”

　　“第二条线呢？”

　　“政治线。”韩辰的眼神冷了下来，“我要在联席会议上，当场宣布对青龙峡矿区无限期关停整改。同时，成立省纪委牵头的工作组，进驻云山矿业集团，彻查安全生产、环境保护、财务账目所有问题。”

　　陈景明倒吸一口凉气：“书记，这动作太大了。矿业集团是云山的命脉，关停会影响几万人的就业，市里的财政收入会崩溃……”

　　“所以孙长富一定会拼命反对。”韩辰转身，“但这就是我要的效果。让他跳出来，让他动用所有关系。跳得越高，暴露得越彻底。”

　　他看向林薇：“你手里的U盘和密码，是周志华留下的？”

　　林薇点头。

　　“交给省纪委的同志。”韩辰说，“但在这之前，我们先备份一份。我需要在联席会议上，有一些能镇住场子的‘料’。”

　　桌上的加密电话响了。

　　韩辰接起，听了几句，脸色微变：“什么时候的事？”

　　挂断电话，他看向林薇和陈景明：“马大山找到了。在城西的废弃水泥厂里……人还活着，但重伤昏迷。袭击他的人已经跑了，现场留下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工作证。

　　证件的照片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名栏写着：赵国栋。职务：云山矿业集团副总经理。

　　“老赵出手了。”韩辰把证物袋放在桌上，“看来，有人开始狗急跳墙了。”

　　窗外，云山的雨还在下。

　　而下午三点的会议室里，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第九十二章完

　　【马大山能否醒来指证？联席会议将如何博弈？韩辰手中的证据能否一举击溃对手？李正平在省里会如何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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