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新书记的空降与暗涌的情愫

　　第七十九章 新书记的空降与暗涌的情愫

　　郑春来、李长功等一干蛀虫的倒台，以及省委常务副省长刘建国被查的消息，如同在龙潭这片沉寂多年的水塘里投下了重磅深水炸弹，激起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市委市政府大院经历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换血，往日里那些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之辈，此刻要么噤若寒蝉，要么被带走调查，空气仿佛都清新了许多。

　　韩辰暂时主持市委工作，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手腕。他趁热打铁，强力推进矿务局的改制重组工作，冻结了所有可疑资产交易，组建了由职工代表、专家和政府人员组成的清算组和改制委员会，一切都朝着公开、透明、公正的方向发展。棚户区改造二期工程也进展顺利，工地上日夜轰鸣，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龙潭市，似乎正从一个沉重的噩梦中缓缓苏醒。

　　然而，韩辰深知，这种“一把手”真空的状态不可能持续太久。省委绝不会让一个市长长期主持市委工作，新的市委书记人选，将成为决定龙潭未来走向的关键。

　　这段时间，他与林薇的联系愈发频繁。除了互通重要情报，两人之间似乎也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默契和牵挂。加密电话里，公事谈完后的短暂沉默，偶尔一句“注意休息”、“你也是”的简单问候，都让韩辰在疲惫之余感到一丝莫名的暖意。

　　有一次，韩辰因为连续熬夜处理矿务局的紧急事务，嗓子沙哑得厉害。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一个从省城寄来的匿名快递，里面是一盒特效润喉糖和一支高级护喉喷雾，没有署名，但他几乎瞬间就猜到是谁。

　　他发去信息：“糖和喷雾收到了，谢谢。”

　　林薇回得很快，依旧言简意赅，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调侃：“嗓子坏了怎么开口骂人？不用谢，怕你耽误工作。”

　　韩辰看着手机，不自觉地笑了。这种隐秘的关心，像微风拂过心湖，泛起丝丝涟漪。

　　但他也清楚，林薇的身份特殊，地位敏感，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必须极度谨慎。更何况，他一个离异单身男子，而林薇……他对她的个人情况知之甚少，似乎也从未听她提起过家庭。

　　就在这种微妙的情愫暗自滋生时，省委关于龙潭市委新书记的任命，终于下来了。

　　出乎很多人意料，也让韩辰心情复杂的是，新书记并非外界猜测的任何一位本地干部或省直机关空降兵，而是由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周启明调任。

　　周启明，五十岁左右，学者型官员，理论水平高，政策研究能力极强，常年为省委主要领导起草重要文稿，是典型的“智库”型人物。但他缺乏地方主政经验，尤其缺乏龙潭这种复杂困难地区的治理经验。

　　省委的这个安排，意味深长。一方面，或许是希望借助周启明的理论高度和政策视野，为龙潭的转型发展提供新思路；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龙潭接连出事，省委暂时不希望再派一个强势人物，以免再生波折，而是选择一个相对温和的“学者”来过渡和稳定局面。

　　欢迎会上，周启明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说话慢条斯理，引经据典，从宏观经济讲到区域发展，从理论创新讲到治理现代化，听得台下不少干部云里雾里，却又不得不佩服其理论功底。

　　“……龙潭的问题，根子上是结构性问题、体制性问题，必须用改革的办法、创新的思路来破解。”周启明侃侃而谈，“我们要坚持系统思维，注重顶层设计，加强制度供给，激发内生动力……”

　　韩辰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着，心中却暗自警惕。周启明的讲话无可挑剔，充满了正确的“政治词汇”，但总感觉缺少一点接地气的实在感和对龙潭具体困难的深刻认知。他更像一个来龙潭做课题研究的学者，而不是一个要来带领百万群众攻坚克难的统帅。

　　会后，周启明主动来到韩辰办公室“沟通思想”。

　　“韩辰同志，你在龙潭的工作，省委是高度肯定的，特别是揪出了隐藏的腐败分子，打开了局面，很不容易啊！”周启明握着韩辰的手，语气诚恳，“我初来乍到，情况不熟，以后还要多多依仗你这个‘老龙潭’啊！”

　　“周书记太客气了，您理论水平高，视野开阔，一定能给龙潭带来新气象。”韩辰客气地回应，“市政府一定在市委的坚强领导下，全力落实好各项决策部署。”

　　两人进行了初步的工作分工，周启明主要负责“把方向、谋大局、抓党建”，韩辰则继续主持政府日常工作，特别是经济和民生领域。

　　谈话气氛融洽，但韩辰能感觉到，周启明温和的外表下，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和不容挑战的权威感。他多次强调“市委的领导”、“顶层设计”、“规矩规范”，隐隐透露出对韩辰前期某些“打破常规”做法的不以为然。

　　新的博弈，似乎已经悄然开始。

　　果然，在随后召开的第一次市委常委会上，分歧就初现端倪。

　　讨论到矿务局改制下一步工作时，韩辰提出要加快速度，尽快完成清产核资，推出职工持股的具体方案，并着手引进真正的战略投资者，而非之前的利益关联方。

　　周启明却沉吟道：“韩辰同志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妥。改制方案涉及数万职工的切身利益，必须经过充分的理论论证和风险评估，要注重制度的科学性、规范性。我建议，可以先成立一个专家咨询委员会，进行深入的课题研究，拿出几套成熟的方案再来比较选择。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周书记，矿务局等不起了啊。”郝仁忍不住插话，他现在是韩辰的坚定支持者，“职工们眼巴巴等着，多拖一天，就多一分不确定性，也多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制造事端的机会。我们前期已经做了大量调研，方向是明确的……”

　　周启明微微皱了皱眉，打断道：“郝仁同志，决策不能只凭热情和经验，更要讲科学、讲程序。专家论证不仅是必要的程序，本身也是一个统一思想、凝聚共识的过程嘛。这件事，还是按规矩来。”

　　他的话软中带硬，直接把郝仁顶了回去。

　　韩辰知道，周启明这是要抓权，要通过“规范程序”来掌控决策节奏和方向。如果真按他的方式来，矿务局改制很可能陷入无休止的“研究研究”、“论证论证”之中，最终不了了之。

　　“周书记，专家论证确实重要。”韩辰接过话头，语气平和却坚定，“我看可以这样，专家咨询委员会尽快成立，但同时，改制工作组的实际工作不能停。我们可以一边论证，一边推进那些已经看准了、没有争议的基础性工作，比如职工身份认定、资产登记造册等等。两条腿走路，既不耽误时间，也体现了科学决策。”

　　周启明看了韩辰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坚持，但韩辰的理由无懈可击，他只好点了点头：“好吧，就按韩辰同志的意见办。但专家委员会的组建要尽快提上日程。”

　　第一回合，算是打了个平手。但韩辰知道，周启明的“专家论证”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散会后，韩辰心情有些郁闷，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窗外华灯初上，龙潭的夜景依旧带着几分寥落。他忽然很想听听林薇的声音，那个总是冷静而清醒的声音。

　　他拨通了加密电话。

　　“新书记到了？”林薇似乎永远能猜到他的状态。

　　“嗯，周启明，省委政研室过来的。”

　　“学者型官员，理论派。”林薇评价道，“优点是讲规矩，重程序，缺点是可能脱离实际，容易被人用‘理论’忽悠。他身边可能要带几个‘智囊’过来，你留意一下。”

　　真是一语中的。韩辰苦笑：“已经感觉到了，要搞专家论证，恐怕要拖慢节奏。”

　　“正常，新官上任，总要体现存在感和权威性。既要尊重，也要有策略地引导。矿务局改制是省委关注的重点，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拖，但可能会在方向和具体合作方上做文章。”林薇分析道，“你要做好准备，他带来的专家，未必都是‘真神’。”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韩辰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临挂电话前，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林薇依旧清淡却似乎柔和了一丝的声音：“老样子。你……嗓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糖。”韩辰嘴角微扬。

　　“嗯，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韩辰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办公室似乎也多了点温度。

　　然而，龙潭的局势似乎总不让他省心。几天后，一个意外的访客，让韩辰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添了一丝波澜。

　　来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气质女性，穿着简约而精致的职业装，容貌姣好，举止干练，自称是省报业集团的首席记者，名叫苏晓棠，想要针对龙潭市国企改革和棚户区改造做一期深度报道。

　　“韩市长，久仰大名。您在临河和龙潭的所作所为，我们都非常关注。这次省里下决心整治龙潭的沉疴积弊，取得了重大突破，我们希望能做一个全面深入的报道，既是总结，也是监督，更是为全省的改革发展提供龙潭经验。”苏晓棠落落大方，言辞恳切，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职业的敏锐和智慧。

　　韩辰对媒体采访一向谨慎，但省报业集团的地位特殊，这位苏首席记者的专业素养也让人印象深刻，他不好直接拒绝，便安排宣传部先对接，提供一些不涉密的公开材料。

　　然而，这位苏晓棠记者似乎对韩辰本人更感兴趣。在随后的一周里，她以补充采访、核实细节等各种理由，多次约见韩辰。她的问题犀利而深入，往往能抓住关键，显示出她确实做了大量功课，对龙潭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更让韩辰有些不适的是，苏晓棠在专业交谈之外，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个人兴趣和欣赏。一次采访结束后，她甚至半开玩笑地说：“韩市长，像您这样有魄力、有担当又单身的领导，在咱们系统里可是稀缺资源啊，不知道多少女同志惦记呢。”

　　韩辰只能尴尬地笑笑，礼貌地保持距离。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情况，很快就通过某种渠道，传到了远在省城的林薇耳中。

　　这天晚上，韩辰和苏晓棠一起参加了一个省报业集团在龙潭举办的媒体座谈会。会后晚宴上，苏晓棠表现得格外活跃，多次主动向韩辰敬酒，交谈甚欢的样子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韩辰回到招待所，刚洗完澡，加密手机就响了。是林薇。

　　电话接通，那头却沉默着。

　　“喂？”韩辰有些奇怪。

　　“韩市长今晚很忙啊。”林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称呼从平时的直呼其名变成了疏远的“韩市长”。

　　韩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省报业集团的座谈会，推不掉。那个苏记者……确实比较热情。”

　　“苏晓棠，省报业集团首席记者，父亲是省人大苏副主任，有名的才女，眼光很高，一直单身。”林薇如数家珍，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调查报告，“倒是和韩市长你很般配。”

　　韩辰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却莫名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放缓了声音：“你这是……在查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林薇似乎带着一丝恼意的声音：“我查什么岗？我只是提醒你，现在很多人盯着你，个人作风问题也是那些人攻击的方向，你自己注意影响！挂了！”

　　不等韩辰回应，电话就被干脆地挂断了。

　　韩辰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忍不住低笑起来。这位一向冷静克制的林处长，刚才那语气里，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这个发现，竟然让他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连周启明带来的烦闷都冲淡了不少。

　　然而，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一上班，郝仁就急匆匆地拿来一份专家咨询委员会的初步名单。

　　“韩市长，你看！周书记推荐的专家名单，里面有好几个都挂着名校教授的头衔，但仔细一查，发现他们和省内几家大企业，特别是龙建集团重组后的新公司，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担任独立董事，有的有项目合作！这要是让他们来主导论证，矿务局改制还不知道会被引到哪个沟里去！”

　　韩辰看着名单，眼神逐渐变冷。

　　新的较量，已经开始了。而这一次，对手更加隐蔽，手段也更加“高明”。

　　他拿起电话，决定主动出击，打给周启明。

　　“周书记，关于专家名单，我有些想法想和您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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