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矿难背后的黑幕与抉择

　　第八十四章 矿难背后的黑幕与抉择

　　电话那头年轻女声带着的恐惧和急切，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韩辰极度疲惫下的麻木。安县小煤矿透水事故的救援刚刚告一段落，善后和调查工作千头万绪，这个时候，一个自称县政府办工作人员的女子，用如此隐秘的方式要求当面汇报“重要情况”，直觉告诉韩辰，这绝非小事，很可能牵扯到事故背后更深的黑幕。

　　“你说。”韩辰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可靠，“我是韩辰。你现在安全吗？”

　　“我……我还好。我在县城，但我不知道哪里安全……他们……他们可能也在找我……”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处于极大的惊恐之中。

　　“听着，”韩辰迅速做出判断，“不要用你的手机，找个公共电话，或者借个陌生人的手机，一个小时后再打我这个号码。告诉我一个你认为绝对安全的地点，我派人去接你。记住，保护好自己，在我的人到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

　　“好……好……谢谢您，韩市长……”女子哽咽着挂了电话。

　　韩辰放下电话，睡意全无。他立刻叫来秘书小刘和司机老陈——经过上次的敲打和考验，老陈如今已是韩辰最信任的人之一。

　　“老陈，你马上开车去安县，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安县政府的。一个小时后，会有一个电话打到我的私人手机上，告知接人地点。你单独去，把人安全地、秘密地接到这里来。小刘，你协调一下，在老地方准备一个安静隐蔽的房间。”韩辰神色严峻地吩咐。

　　老陈和小刘看到韩辰如此严肃，心知事关重大，毫不迟疑地立刻行动。

　　一个小时后，电话准时响起。女子报出了一个偏僻的公园名字。老陈立刻驱车前往。

　　深夜，韩辰在市政府招待所一个不为人知的僻静房间里，见到了这位冒死前来举报的女子。她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秀却苍白憔悴，眼睛红肿，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穿着普通，像是刻意低调。

　　“韩市长，我叫李晓芸，是安县政府办公室文档科的工作人员。”女子声音颤抖地自我介绍。

　　“李晓芸同志，别怕，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韩辰给她倒了杯热水，语气温和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李晓芸喝了一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述：“这次出事的鑫旺煤矿，它的安全生产许可证三年前就到期了，按规定早就应该关停整顿的！”

　　第一句话，就让韩辰的心猛地一沉。

　　“但是，”李晓芸继续说道，语气激动起来，“矿主王大虎和县里某些领导关系密切，一直通过欺上瞒下、弄虚作假的方式，蒙混过关！他们每次都能提前知道安全检查的消息，临时做样子应付。而且……而且……”

　　她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咬牙说了出来：“而且，我们办公室负责盖章归档的王副主任，可能……可能私下里帮他们补办甚至伪造了一些延期审批的文件备件！我……我偶然一次整理过期档案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日期对不上，印章也似乎有点问题……但我当时没敢声张。”

　　韩辰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如果属实，这就是严重的渎职和违法犯罪！

　　“这次事故发生后，我吓坏了，更害怕了。”李晓芸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听说……听说王大虎被抓之前，还放话说他在县里、市里都有人，很快就能出来……我……我担心他们会把事故责任推给其他人，或者干脆把事情压下去……那些死伤的矿工就白死了……我良心过不去，所以才……”

　　“你做得对！你很勇敢！”韩辰肯定了她的行为，“你还知道什么？县里具体涉及哪些人？”

　　李晓芸摇摇头：“具体是哪些领导，我不确定。王副主任平时口风很紧，但我好几次看到他和县安监局的马局长、还有国土局的领导私下里一起吃饭，称兄道弟……而且，王大虎的弟弟，就在县安监局当执法队长……”

　　线索逐渐清晰起来！这很可能是一个贯穿县安监、国土甚至更高层面的利益链条，共同庇护着一个本该关停的黑煤矿，最终酿成了这场惨剧！

　　“你带来的情况非常重要！”韩辰站起身，神情严肃，“李晓芸同志，你的安全现在是第一位的。你先在这里住下，不要外出，不要和任何人联系。需要什么就跟小刘秘书说。这件事，我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安顿好李晓芸，韩辰立刻行动。他深知，必须赶在对方销毁证据、串通口供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采取行动。

　　他首先拨通了市纪委书记张志强的电话。

　　“张书记，抱歉深夜打扰。有紧急情况……”韩辰言简意赅地通报了李晓芸举报的内容。

　　张志强一听，睡意全无：“竟有这种事！韩市长，我马上安排最可靠的办案人员，立刻秘密控制安县政府办那个王副主任！同时派人封存所有相关档案！”

　　“动作一定要快！要绝对保密！”韩辰叮嘱。

　　接着，他又打给了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伟。

　　“李局长，安县鑫旺煤矿事故背后可能涉及严重职务犯罪。你立刻抽调一支绝对信得过的精干力量，配合市纪委行动，同时，重新突审矿主王大虎，重点追查其向公职人员行贿、寻求庇护的犯罪事实！要撬开他的嘴！”

　　布置完这一切，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韩辰毫无睡意，内心被愤怒和沉重填满。二十多条人命背后，竟然可能隐藏着如此触目惊心的贪腐和渎职！这是草菅人命！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安县的问题，会不会只是冰山一角？那个矿主王大虎所说的“市里也有人”，会不会并非虚张声势？

　　第二天一早，抢险救援指挥部转为事故调查及善后处置指挥部。会议气氛格外凝重。

　　周启明和韩辰统一了思想，决定将事故调查和反腐调查结合进行，彻底追查到底。

　　然而，调查工作刚刚铺开，各种阻力就纷至沓来。

　　先是安县的主要领导跑到指挥部，痛哭流涕地做检讨，但言语间总是在强调事故的“偶然性”和“企业主体责任”，试图将调查范围局限在煤矿本身和安监基层。

　　接着，市里一些部门在提供相关资料时，也变得拖沓迟疑，甚至某些关键文件“暂时找不到”。

　　更明显的是，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在开会时，语气沉重地提出：“调查当然要深入，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分寸。尤其是要注意维护安县政府和干部队伍的稳定，不能因为一个个案，搞得全县干部人心惶惶，影响正常工作。是不是可以先集中处理直接责任人？”

　　这种论调，看似顾全大局，实则是想设置障碍，保护该保护的人。

　　周启明听着这些议论，眉头紧锁，显得有些犹豫。他刚来龙潭，根基未稳，最怕的就是局面失控，牵扯太广。

　　韩辰看在眼里，知道关键时刻必须有人站出来坚定方向。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稳定固然重要，但真相和公正更重要！如果这起事故的背后，真的存在权钱交易、渎职失职，那么这些蛀虫就是破坏稳定的最大祸根！不把他们揪出来，如何告慰遇难矿工？如何向老百姓交代？如何杜绝下一次事故的发生？这件事，没有任何价钱可讲，必须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

　　他的话音刚落，指挥部办公室主任就急匆匆地进来，在韩辰耳边低语了几句。

　　韩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目光扫过全场，特别是刚才那位提出“把握分寸”的副书记，冷冷地说道：“刚刚接到市纪委报告，安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王某，于今天凌晨，在其家中——‘被自杀’了。”

　　“什么？！”会议室里一片惊呼！

　　周启明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位副书记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幸好我们的人行动快，提前控制了他，并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韩辰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有人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说明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极其猖獗、无法无天的犯罪团伙！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说要‘把握分寸’吗？！”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股寒意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对方的手段如此狠辣决绝，远远超出了官场倾轧的底线，这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周启明猛地一拍桌子，显然也被激怒了：“查！坚决一查到底！韩辰同志，调查工作你亲自盯着！遇到任何阻力，直接向我汇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书记和市长罕见地高度统一，展现了强大的决心，暂时压制住了内部的杂音。

　　市纪委和公安局的调查力量得以排除干扰，全力推进。

　　很快，突破口从矿主王大虎那里打开。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部分证据面前，王大虎的心理防线崩溃，交代了为了保住煤矿，长期向安县安监、国土等部门多名干部行贿的事实，并且吐出了一个更重要的名字——他声称，每年都会通过中间人，向市安监局的一位主要领导“进贡”，以求在市级的检查中也能平安过关。

　　而那个“被自杀”未遂的王副主任，在抢救过来后，也在政策攻心下，交代了受县里某位领导指使，伪造、篡改档案的犯罪事实，并暗示那位县领导也是受市里有人点拨。

　　线索，开始指向市级层面！

　　调查到了最敏感、最关键的阶段。

　　这天晚上，韩辰接到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省安监局的一位副局长打来的，语气委婉地询问事故调查进展，然后“顺便”提到市安监局的某位领导业务能力很强，是系统内的老同志，暗示调查要“实事求是”，“不能冤枉好同志”。

　　第二个电话，则来自省里一位更有分量的老干部，语气更加直接：“韩辰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故已经发生了，重点还是要做好善后，吸取教训。有些事情，挖得太深，对龙潭的形象、对干部队伍的稳定都没有好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要懂得权衡利弊。”

　　压力，前所未有地巨大起来。

　　韩辰站在窗前，望着龙潭的夜色，心情沉重如铁。他知道，再查下去，牵出的可能不仅仅是几个局级干部，甚至可能触动更高层的神经。前方的阻力将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危及他自己的前途。

　　是就此罢手，顺势而为，给各方面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留有余地？还是顶着千斤重压，不顾一切，也要将黑幕彻底揭开？

　　他想起了井下那些矿工漆黑而疲惫的脸，想起了遇难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起了李晓芸那双充满恐惧却又倔强的眼睛。

　　他的答案，早已在心中。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纪委书记张志强和公安局长李伟的号码，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管涉及到谁，不管压力来自哪里，案子必须办成铁案！天塌下来，我韩辰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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