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夜别离

　　（一）

　　内门区域，翠竹环绕的清雅小院外。

　　林凡的身影如同融入月色的水墨，悄无声息地停留在阴影最浓处。他强大的神识如无形的水波，小心翼翼地探入院中。

　　院内，柳清清并未入睡，而是坐在石凳上，对着一盏孤灯，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品质普通的暖玉。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林凡能“听”到她细微的自语呢喃：“……执法堂又在搜查……林师兄，你千万要平安……”

　　他心中一暖，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取代。这份纯净的善意，与他所走的黑暗之路，格格不入。

　　他不能再将她卷入更深的漩涡。

　　沉吟片刻，林凡取出一枚空白玉简，神识沉入，留下了一段信息。没有提及魔功，没有提及复仇，只说自己遭人陷害，宗门已无立锥之地，不得不远走他乡，让她保重，勿念。

　　随后，他又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裹，里面是他用剩余药渣炼制的几瓶效果尚可的淬元丹，以及一小袋下品灵石——这是他目前能拿出的、最不引人怀疑的谢礼。

　　他将玉简和包裹用一块石子压住，手腕一抖，精准地投入院中，落在柳清清脚边不远处。

　　“啪嗒。”

　　轻微的响动惊醒了柳清清。她警惕地抬头，看到地上的东西，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望向院外无边的黑暗，眼圈瞬间红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喊出来，只是死死攥住了那枚玉简和包裹，泪水无声滑落。

　　黑暗中，林凡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在孤灯下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毅然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此去经年，或许再无相见之期。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二）

　　宗主殿，偏厅。

　　这里的气息远比柳清清的院落更加肃穆、更加危险。

　　林凡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真正的影子，贴在殿外廊柱的阴影里。他知道苏茹就在里面，但他不敢用神识探查。金丹修士的灵觉太过敏锐。

　　他在赌，赌苏茹能察觉到他的到来，赌她还会像前两次那样，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毫无动静。

　　就在林凡心生退意之时，偏厅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清冷的神念，如同丝线般传入他的脑海：“进来。”

　　林凡心中一凛，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已进入偏厅，房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厅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苏茹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云海，身姿依旧挺拔孤傲。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苏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杀了赵干，毁了丹室，夺了赤阳精粹……如今还敢潜入此地。真当我不敢杀你？”

　　恐怖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大山，骤然降临，让林凡呼吸一窒，体内魔元自主运转抵抗，才勉强站稳。

　　“弟子不敢。”林凡低头，声音沙哑，“弟子前来，是向师娘辞行，并……求证一事。”

　　“说。”

　　“师娘屡次回护，可是因为……苏哲师叔？”林凡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道背影。

　　苏茹的身形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沉默，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缥缈的追忆与痛苦：“你果然……走上了与他相似的路。”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句话，已然印证了林凡的猜测。

　　“他与晚辈不同。”林凡沉声道，“他的道，或许迷失了。而晚辈的道，很清楚——活下去，向该复仇之人复仇，掌控自己的命运。”

　　苏茹猛地转身，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厉色：“你可知道，你这般肆无忌惮地吞噬、掠夺，终有一日，会彻底迷失在力量之中，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届时，我必亲手斩你！”

　　“若真有那一日，无需师娘动手。”林凡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但在此之前，请师娘相信，晚辈……心有底线。”

　　苏茹死死盯着他，仿佛要看清他灵魂最深处的模样。

　　最终，她眼中的厉色缓缓消退，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挥了挥手，一枚样式古朴的玉佩飞向林凡。

　　“拿着它，离开青云宗。此物可助你短暂改变气息，避开寻常追踪。但记住，只有一次机会，持续时间不超过一炷香。”

　　林凡接过玉佩，触手温凉，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他郑重收起，深深一揖：“多谢师娘！此恩，林凡必报！”

　　“走吧。”苏茹重新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清冷，“离开之后，是龙是虫，是仙是魔，皆是你自己的造化。你与我，与青云宗……再无瓜葛。”

　　（三）

　　手持苏茹所赠的玉佩，林凡将自身气息模拟成一个普通的巡山弟子，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波搜查队伍，来到了青云宗护山大阵的边缘。

　　这里守卫相对松懈，但大阵光幕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林凡深吸一口气，没有选择强行冲击。他来到一处偏僻的阵基附近，这里是记忆中一处因年久失修而能量流转稍显滞涩的节点。

　　他盘膝坐下，双手按在阵基之上，暗夜魔元缓缓涌出。

　　【暗夜噬天经】——吞灵！

　　他并非要吞噬整个大阵，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的目标，是吞噬这一处节点短时间内流转的特定属性的灵力，人为制造一个极其微小、转瞬即逝的能量真空！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对魔元掌控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引动大阵反噬。

　　林凡全神贯注，额头见汗。魔元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剥离、吞噬着那特定的灵力。

　　一息，两息……

　　终于！

　　在他身前光幕的某一处，色彩骤然黯淡了一下，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微小孔洞！

　　就是现在！

　　林凡身影如电，瞬间穿过孔洞！

　　在他穿过的下一秒，孔洞便迅速弥合，仿佛从未出现。

　　身后，是依旧巍峨、却已与他无关的青云宗。

　　身前，是茫茫夜色，与通往流云坊市的、充满未知的旷野。

　　林凡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生活了多年的山门，眼中再无丝毫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与对未来的野望。

　　他运转功法，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山风呼啸，卷动着他的衣袂，也送来了他低沉而坚定的话语：

　　“青云宗……我会回来的。待到那时，一切……都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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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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