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黎明前的号角

　　铁爪的头颅在晨风中摇晃。

　　来往的行商远远看到那狰狞的“装饰”，无不心惊胆战，绕道而行。黑沙帮总舵那处废弃矿坑，如今已经挂上了“暗殿边荒分部”的木牌，吴军师战战兢兢地带着几十个投降的黑沙帮众，正按照墨掌柜传来的清单，清点物资，修补防御。

　　秃鹫岭人去楼空，鬼鹫老怪带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和亲信，只留下一座被毒瘴笼罩的空山寨。残刀会紧闭寨门，如同蛰伏的毒蛇。

　　边荒西北角，似乎一夜之间安静了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安静只是表象。

　　三天后的宴会，才是真正的风暴眼。

　　守星秘境，中央石室。

　　林凡闭目盘坐，周身混沌气流比以往更加稀薄，但流转间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右臂的灰白区域，在他持续以混沌之力模拟死亡道则的消磨下，已经缩小到最初的三分之一，但剩下的部分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异常，每消磨一丝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苏茹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清单：“黑沙帮库藏清点出来了。灵石三千七百块，各类矿石、药材、兽皮若干，品质都不高。法宝二十七件，大多是黄阶，只有三件玄阶下品。另外……”

　　她顿了顿：“在铁爪的密室里，找到了这个。”

　　她递过来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面，背面则是一个扭曲的符文。

　　林凡接过令牌，神识探入。

　　一股阴冷、邪恶、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意念冲击而来，被他混沌元婴轻易碾碎。令牌内部，烙印着一段简短的传讯印记，以及一个坐标——指向边荒深处某处绝地。

　　“幽冥道的联络令牌。”林凡声音平静，“铁爪果然和幽冥道有勾结。”

　　“要毁掉吗？”苏茹问。

　　“留着。”林凡将令牌收起，“也许有用。”

　　他起身，走到窗边。广场上，敖青璃正带着那二十个年轻人进行最后一次“淬火”。经过黑水涧的血战和这几天的疯狂训练，还能站在这里的只剩下十二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锐利的杀气，眼神沉稳，已然脱胎换骨。

　　“石破天还有多久到？”林凡问。

　　“墨掌柜最新的传讯，他们已经过了‘鬼哭峡’，最迟明天日落前能到。”苏茹道，“另外，四海商会那边传来消息，禹州暗殿总部已经派出一支五十人的精锐战部，由韩长老带队，预计十天后抵达。他们带来了殿主留在禹州的部分资源，还有……星遥需要的几种特殊材料。”

　　林凡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宴会请柬都发出去了？”他问。

　　“发出去了。”苏茹道，“边荒排得上号的十七家势力，除了已经覆灭的黑沙帮和逃走的秃鹫岭，其余十五家都收到了。其中九家明确表示会来，四家态度暧昧，两家……没回音。”

　　“没回音的是哪两家？”

　　“‘沙暴团’和‘血狼部’。”苏茹道，“沙暴团是边荒最大的马匪，有近五百骑，首领‘沙暴’是金丹巅峰，据说半只脚踏入了元婴。血狼部是几个蛮族部落的联盟，人数最多，有近千人，但内部松散，修为普遍不高，首领‘血狼’也是金丹后期。”

　　林凡沉默片刻。

　　沙暴团和血狼部，是边荒除了秃鹫岭和残刀会外，实力最强的两股势力。他们不回音，意思很明显——不承认林凡的权威，甚至可能……想挑战。

　　“宴会照常举行。”林凡道，“他们不来，是他们的事。”

　　“如果他们来捣乱呢？”苏茹担忧道，“沙暴团五百骑冲击起来，不是黑沙帮那些乌合之众能比的。血狼部人数众多，虽然松散，但真拼命起来也很麻烦。”

　　“那就让他们来。”林凡转身，看向苏茹，“师娘，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样东西。”

　　“什么？”

　　“毒。”林凡道，“不是杀人的毒，是让人……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毒。范围要大，发作要快，毒性要可控，事后能解。”

　　苏茹一愣：“你想在宴会上用毒？那会失信于整个边荒！”

　　“不是用在宴会上。”林凡摇头，“是用在宴会之前。”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黑沙帮总舵的位置：“宴会设在黑沙帮总舵，那里地势开阔，易攻难守。如果沙暴团真敢来，最可能的方式就是骑兵突袭，一举冲垮会场，擒贼擒王。”

　　“所以你想……”

　　“在总舵外围三里，布下一圈毒障。”林凡手指划出一个圈，“不需要致命，只需要让他们的人马在冲锋时突然乏力、混乱。到时候，石破天和敖青璃带队埋伏两侧，一举击溃。”

　　苏茹眼睛一亮：“围点打援？”

　　“不。”林凡道，“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他顿了顿：“毒，你能配出来吗？”

　　苏茹沉吟片刻，点头：“可以。‘酥筋散’加‘迷魂花’的变种，范围够大，发作快，中毒者会筋骨酸软、神识昏沉，但不会致命。解药也好配。”

　　“需要多久？”

　　“两天。”

　　“好。”林凡点头，“让霍辰带人协助你。记住，布设要隐蔽，不能让人察觉。”

　　“明白。”

　　苏茹离开后，林凡重新坐下，内视己身。

　　丹田内，混沌元婴小人比之前凝实了许多，面容清晰，赫然就是林凡的缩小版。元婴周身混沌气流旋转，不断吞吐着丹田内的灵力，将其转化为更精纯、更霸道的混沌之力。右臂对应的区域，那团灰白色的死亡侵蚀，如同顽固的污渍，正被一丝丝混沌之力包裹、消磨。

　　效率依然很低，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他取出那块幽冥道的联络令牌，再次仔细感应。

　　令牌内的坐标，指向边荒深处一个叫“尸鬼渊”的地方。那里是边荒有名的绝地，常年被尸气和鬼雾笼罩，据说有上古战场遗留的怨灵和不死生物出没。

　　幽冥道在那里做什么？

　　林凡想起之前斗篷人（冥骨长老）提到的“融星计划”。这令牌，会不会和那个计划有关？

　　他暂时压下疑惑，将令牌收起。

　　现在，还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稳住边荒，整合势力，等石破天和禹州援军到来。

　　夕阳西下时，远处戈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行人影。

　　霍山匆匆跑来禀报：“长老！西边来了一队人，大约二十来个，为首的是个使刀的，气息很强！”

　　林凡起身，走出石室。

　　广场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望向西方。

　　敖青璃龙瞳微眯，嘴角勾起：“来了。”

　　地平线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为首一人，灰衣劲装，身形挺拔如枪，腰间挂着一柄暗红色长刀，正是石破天。他身后，墨掌柜笑眯眯地骑在一匹瘦马上，再往后，是十八名暗殿精锐，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气息沉稳肃杀，步伐整齐划一，与边荒散漫的匪帮截然不同。

　　队伍在秘境入口停下。

　　石破天抬头，看向站在石室前的林凡，单膝跪地，抱拳：

　　“殿主，石破天奉命前来！”

　　他身后，十八名暗殿精锐同时单膝跪地，齐声低吼：

　　“参见殿主！”

　　声音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守星族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都闪过震撼和敬畏。这才是真正训练有素的战部，和他们这些刚放下锄头的族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林凡走下台阶，来到石破天面前，伸手扶起他。

　　“辛苦了。”

　　石破天起身，目光落在林凡苍白的脸色和垂着的右臂上，眉头微皱：“殿主的伤……”

　　“无妨。”林凡摇头，看向他身后，“墨掌柜，路上可还顺利？”

　　墨掌柜翻身下马，笑眯眯道：“托殿主的福，一路畅通。就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匪帮想打秋风，被老石砍了，还顺手收了些过路费。”

　　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把储物袋，哗啦啦倒在地上：“都在这里了，请殿主过目。”

　　林凡扫了一眼，大多都是些低阶灵石和材料，不值什么钱，但蚊子腿也是肉。

　　“收起来，入库。”他对霍辰道，“给远道而来的兄弟们安排住处，备好酒菜。”

　　“是！”霍辰连忙应下。

　　当晚，秘境举行了简单的接风宴。

　　没有大鱼大肉，只有边荒最常见的肉干、面饼和浊酒。但气氛热烈。

　　石破天带来的十八名暗殿精锐，很快和守星族的年轻人打成一片——主要是交流挨敖青璃揍的心得。墨掌柜则拉着吴军师，开始盘问黑沙帮的资产明细和边荒各势力的情报。

　　林凡、苏茹、石破天、敖青璃、星遥五人，则坐在中央石室里。

　　石破天详细汇报了禹州暗殿的情况。

　　“……烈阳宗残余势力已经基本肃清，韩长老坐镇总部很稳。按照殿主之前的吩咐，我们在禹州又暗中控制了三条小型矿脉和两处坊市，收益稳定。另外，天机阁那边，云芷姑娘传过几次信，询问殿主近况，我都按殿主交代的，回复‘一切安好’。”

　　林凡点头：“做得很好。”

　　“殿主，”石破天犹豫了一下，“您的伤……真的没事？”

　　“死不了。”林凡道，“说说你路上的见闻。边荒现在的情况，你怎么看？”

　　石破天脸色严肃起来：“很乱，但……有机可乘。我一路过来，看到的大多是小股匪帮和松散部落，各自为政，互相劫掠。真正成气候的势力不多。如果我们能整合边荒西北角，以此为根基，进可图中州，退可守禹州，是一步好棋。”

　　“没错。”敖青璃插话，“但这步棋不好下。边荒这些地头蛇，野惯了，不服管。除非……”

　　“除非杀到他们服。”石破天接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杀气。

　　林凡笑了：“所以，三天后的宴会，很重要。”

　　他看向石破天：“你带来的十八人，加上敖青璃训练的十二人，一共三十人。够不够在宴会外围，布下一张网？”

　　石破天眼中精光一闪：“殿主是想……”

　　“沙暴团和血狼部可能会来捣乱。”林凡道，“如果他们真敢来，我要你们在毒障生效后，半柱香内，击溃他们的前锋，擒杀首领。”

　　“三十人对五百骑？”敖青璃挑眉，“老石，有把握吗？”

　　石破天沉默片刻，缓缓道：“若是正面冲锋，三十人对五百骑，必死无疑。但若是他们中了毒，阵型大乱，三十精兵从侧翼突袭，直取中军……有七成把握。”

　　“七成，够了。”林凡道，“墨掌柜。”

　　“在。”墨掌柜连忙应道。

　　“你这几天，带着吴军师，把边荒各势力的底细摸清楚。尤其是沙暴团和血狼部，他们内部有没有矛盾，有没有可以拉拢的人，我要知道。”

　　“明白！”

　　“星遥。”林凡看向一直安静坐着的少女。

　　星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林凡哥哥，你说。”

　　“逆星盘碎片修复得如何了？”

　　“已经能稳定引动星辰之力了。”星遥道，“虽然威力不及全盛时万一，但配合秘境残阵，应该能短暂影响一片区域的天象。”

　　“好。”林凡点头，“宴会当天，你坐镇秘境，掌控阵法。如果情况有变，随时准备支援。”

　　“嗯！”星遥用力点头。

　　最后，林凡看向苏茹：“师娘，毒障的事，就拜托你了。”

　　苏茹颔首：“放心。”

　　安排完一切，夜色已深。

　　石破天等人各自去休息。

　　林凡独自走出石室，站在广场中央，仰望星空。

　　边荒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如练，繁星点点。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

　　一丝混沌气流在掌心旋转，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到点点星光——那是他吞噬了部分星遥的星力、又融合了逆星盘碎片气息后，产生的微妙变化。

　　暗夜与星辰。

　　吞噬与平衡。

　　他的路，越来越清晰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石破天走到他身边，也望向星空。

　　“殿主，”他忽然开口，“当年在禹州，你救我时，说过一句话。”

　　“什么？”

　　“你说，这世道，好人活不长，坏人死不绝。想活得好，就得比坏人更狠，比好人更聪明。”

　　石破天转头，看向林凡：“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林凡沉默片刻。

　　“现在我想的是，”他缓缓道，“光狠和聪明，还不够。还得有规矩。”

　　“规矩？”

　　“对。”林凡点头，“弱肉强食是边荒的规矩，但不是我的规矩。我的规矩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守我的规矩，就能活，就能吃肉。不守，就死。”

　　石破天眼中闪过明悟：“所以，三天后的宴会……”

　　“是立规矩。”林凡道，“用沙暴团和血狼部的血，立我林凡在边荒的规矩。”

　　他收回手掌，混沌气流散去。

　　“去准备吧。”

　　“是。”

　　石破天转身离开。

　　林凡依旧站在星空下。

　　远处，戈壁深处传来狼嚎，悠长凄厉。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冷的。

　　但黎明，总会到来。

　　三天后，边荒将迎来一个新的黎明。

　　一个属于暗夜君王的黎明。

　　（第17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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