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宴无好宴

　　第三天，清晨。

　　黑沙帮总舵——如今已改名为“暗殿边荒分部”的废弃矿坑前，罕见地热闹起来。

　　吴军师带着几十个投降的黑沙帮众，手脚麻利地在矿坑前的空地上搭起简易的棚子，摆上粗糙的木桌木凳。桌上放着边荒常见的肉干、面饼、浊酒，虽然寒酸，但量管够。

　　矿坑入口处，新挂上了一块粗糙的木匾，上面用刀刻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暗殿边荒分部。木匾下方，铁爪那颗已经有些干瘪的头颅依旧挂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此地主人的威严。

　　远处戈壁上，陆续有身影出现。

　　最先到的是几个小势力的头目，各自带着三五个亲信，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远远就看到铁爪的头颅，脸色发白，走到矿坑前更是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在吴军师的引导下入座。

　　接着来的是几个中等势力的代表，人数稍多，但也都收敛了往日的嚣张，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残刀会刘三是独自来的。他依旧独臂，腰间挎着七把刀，走到矿坑前，抬头看了一眼铁爪的头颅，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平静，找了个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临近正午，该来的基本都来了。

　　矿坑前的空地上，坐了大概七八十人，分属九家势力。另外四家态度暧昧的势力，派了代表来观礼，但头目本人没到。沙暴团和血狼部，依旧杳无音信。

　　气氛压抑。

　　没有人高声谈笑，所有人都默默地坐着，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眼神不时瞟向矿坑深处——那里是林凡所在的位置。

　　吴军师满头大汗地穿梭在席间，赔着笑脸，说着客套话。他心里也打鼓，不知道林凡接下来要做什么，更不知道那两家没来的会不会突然杀到。

　　午时三刻。

　　矿坑深处传来脚步声。

　　所有人精神一振，齐刷刷望过去。

　　林凡走了出来。

　　他依旧一身青衣，右臂垂着，脸色苍白，但步伐平稳。身后跟着苏茹、石破天、敖青璃、墨掌柜四人。星遥没有来，她在秘境坐镇阵法。

　　林凡走到主位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目光扫过全场。

　　他的眼神平静，没有杀气，也没有威压，但被他扫过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对视。

　　“感谢诸位赏脸。”林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设宴，只为三件事。”

　　他顿了顿。

　　“第一，黑沙帮铁爪，勾结幽冥道，袭我秘境，杀我族人，现已伏诛。从今往后，边荒西北角，黑沙帮不复存在。”

　　没人说话。这是事实，铁爪的头颅还挂在门口。

　　“第二，”林凡继续道，“我林凡，从今日起，正式入主边荒西北角。黑沙帮原有地盘、矿脉、资源，归暗殿所有。但有不服者，可上前说话。”

　　依旧沉默。

　　不服？铁爪的下场就在眼前。虽然很多人心里不服，但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林凡等了三息，见无人应答，点了点头。

　　“第三，”他声音陡然转冷，“边荒无序已久，弱肉强食，劫掠成风。从今日起，我要立三条规矩。”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一，暗殿势力范围内，禁止私斗仇杀。有仇怨，上报裁决，违者，杀。”

　　“二，暗殿庇护下的商队、行商、住民，任何势力不得劫掠滋扰，违者，杀。”

　　“三，边荒所有势力，需向暗殿缴纳三成收益，作为‘庇护费’。按时缴纳者，受暗殿庇护，可享星淬池等资源。逾期不缴，或虚报瞒报者……杀。”

　　三条规矩说完，场中一片死寂。

　　禁止私斗？不得劫掠？还要交三成收益？

　　这……这简直是要把边荒的规矩彻底翻过来！

　　几个小势力头目脸色发白，欲言又止。中等势力的代表也皱起眉头。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刘三，也睁开了独眼，眼神闪烁。

　　终于，一个满脸横肉、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是“裂石帮”的帮主，金丹初期，手下有百十号人，在边荒也算一号人物。

　　“林……林长老，”刀疤汉子抱拳，声音有些发干，“您这三条规矩……是不是太……太严了些？边荒历来是强者为尊，私斗劫掠乃是常事，这……”

　　他话没说完。

　　林凡看向他，眼神依旧平静：“所以，你不同意？”

　　刀疤汉子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颤，但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退缩，咬牙道：“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有些不近人情。咱们边荒的兄弟，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不让私斗劫掠，兄弟们靠什么活？”

　　“靠本事活。”林凡道，“暗殿会开放部分矿脉采集权、护送任务、狩猎任务。有本事的，可以接任务赚灵石。没本事的，可以种地、做工。总之，只要守规矩，就有活路。”

　　“那三成收益……”

　　“三成收益，买的是暗殿的庇护。”林凡打断他，“交了钱，暗殿保你势力范围内无人敢惹。不交，生死自负。”

　　刀疤汉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林凡忽然问：“你裂石帮，上月劫了几支商队？”

　　刀疤汉子一愣，下意识道：“三……三支……”

　　“杀了多少人？”

　　“十……十几个……”

　　“抢了多少东西？”

　　“大概……大概值两千灵石……”

　　林凡点头：“好。按新规，劫掠杀人，当诛。念你初犯，又是旧规之下，我给你两个选择。”

　　刀疤汉子心头一紧：“什么选择？”

　　“一，交出上月劫掠所得，双倍赔偿死者家属，自断一臂，裂石帮并入暗殿，你可活。”

　　“二，”林凡眼神微冷，“我亲自取你性命，裂石帮，今日除名。”

　　刀疤汉子脸色瞬间惨白。

　　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要拿裂石帮开刀立威！

　　“林长老！”刀疤汉子急道，“上月之事乃是旧规！您这新规今日才立，怎能溯及既往？！”

　　“所以我才给你选择。”林凡淡淡道，“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刀疤汉子额头冷汗涔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想反抗，但看着林凡身后那个抱臂而立、龙瞳半阖的敖青璃，还有那个腰间挂刀、气息冷硬的石破天……

　　反抗，必死。

　　屈服……至少能活。

　　他挣扎良久，最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裂石帮……愿遵林长老规矩！”

　　他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双手奉上：“这是上月所得，共两千三百灵石。双倍赔偿……属下……属下暂时拿不出，可否宽限几日？”

　　林凡看了一眼墨掌柜。

　　墨掌柜上前，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点头：“数目没错。”

　　“可宽限三日。”林凡道，“三日内，凑齐四千六百灵石，交到暗殿。自断一臂，现在执行。”

　　刀疤汉子浑身一颤，眼中闪过屈辱和不甘，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左手抽出腰间短刀。

　　噗嗤！

　　血光溅起。

　　一条左臂齐肩而断，掉在地上。

　　刀疤汉子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连忙止血。

　　“带下去疗伤。”林凡对吴军师道。

　　“是……是！”吴军师连忙上前，扶起刀疤汉子，匆匆退下。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雷霆手段镇住了。

　　说断臂就断臂，说交钱就交钱，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这就是林凡的规矩——顺者昌，逆者亡。

　　“还有谁有异议？”林凡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没人敢说话。

　　连刘三都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林凡点了点头，正要宣布开宴。

　　就在这时——

　　远处戈壁地平线上，突然扬起滚滚烟尘！

　　马蹄声如雷，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纷纷起身望去。

　　只见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如同黑色的洪流，正从戈壁深处席卷而来！人数至少有四五百，清一色的黑色皮甲，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凶戾的眼睛。马匹高大矫健，奔驰间带起漫天沙尘，气势骇人！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骑着一匹格外雄壮的黑马，手持一柄门板宽的巨刃，脸上罩着黑铁面具，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沙暴团！

　　边荒最大的马匪，沙暴亲自来了！

　　而在沙暴团侧翼，另一支队伍也出现了——人数更多，至少有六七百，穿着杂乱，有的披着兽皮，有的光着膀子，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吼叫着，如同野兽般冲来。

　　血狼部！

　　两支边荒最强的势力，竟然联袂而至！

　　矿坑前的众人瞬间乱成一团。有人想跑，有人想躲，有人则看向林凡，看他如何应对。

　　林凡依旧站在原地，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一起来。

　　也好。

　　省得他一个一个去找。

　　“林！凡！”

　　沙暴的声音如同滚雷，隔着数百丈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听说你要在边荒立规矩？问过老子手里的刀没有？！”

　　他巨刃一指，厉喝道：“今日，老子就要踏平你这狗屁暗殿！让边荒所有人看看，谁才是这里的王！”

　　“杀——！”五百骑兵齐声咆哮，声浪震天！

　　血狼部的蛮族也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武器，疯狂冲来！

　　两支队伍如同两股洪流，一左一右，冲向矿坑！

　　矿坑前那些小势力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连刘三都握紧了腰间的刀，独眼中闪过凝重。

　　但林凡依旧没动。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三……二……一……

　　就在两支队伍冲入矿坑前三里范围时——

　　噗通！噗通！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匹战马，突然前蹄一软，嘶鸣着栽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猝不及防，被狠狠甩了出去！

　　紧接着，更多的战马倒下，更多的骑士摔落！

　　马匹嘶鸣，人仰马翻！

　　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马！马不对劲！”

　　“我……我使不上劲！”

　　沙暴和血狼部的人惊恐地发现，不仅马匹瘫软，连他们自己也感到浑身酸软无力，头晕目眩，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毒！

　　是毒！

　　沙暴血红的眼睛猛地瞪大，看向矿坑方向：“林凡！你竟敢用毒？！卑鄙！”

　　矿坑前，林凡缓缓睁开了眼睛。

　　“兵不厌诈。”他淡淡道，“况且，对付你们这些杂碎，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他抬起左手，轻轻一挥。

　　“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

　　矿坑两侧的戈壁后，突然冲出两队人马！

　　左侧，石破天率领十八名暗殿精锐，如同一柄尖刀，直插沙暴团混乱的中军！

　　右侧，敖青璃带着十二名守星族年轻人，化身金色闪电，撞入血狼部的队伍！

　　两支队伍人数虽少，但动作整齐划一，杀气冲天！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完全不受毒障影响！

　　石破天一刀斩出，暗红色的刀罡如同血色匹练，瞬间将三个挣扎起身的沙暴团骑兵斩成两段！他身后十八名暗殿精锐，三人一组，结成简单的三角阵型，如同绞肉机般在混乱的敌阵中推进，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舞！

　　敖青璃更是如同虎入羊群，龙威全开，一拳一脚都带着千钧之力，凡是被她碰到的血狼部蛮族，无不筋断骨折，倒飞出去！她身后的十二个年轻人，经过黑水涧的血战和敖青璃的残酷训练，此刻已彻底蜕变，下手狠辣精准，配合默契，如同十二把烧红的尖刀，在敌阵中撕开一道道血口！

　　屠杀！

　　一面倒的屠杀！

　　中毒后浑身酸软、阵型大乱的沙暴团和血狼部，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他们想逃，但马匹瘫软，自己也没力气；想反击，却连兵器都握不稳。

　　惨叫声、求饶声、兵刃入肉声，响彻戈壁。

　　沙暴目眦欲裂，他修为最高，中毒最轻，勉强还能提聚灵力。他怒吼一声，巨刃横扫，逼退两个冲上来的暗殿精锐，策马就想冲向林凡——擒贼先擒王！

　　但他刚冲出几步，一道金色身影就拦在了他面前。

　　敖青璃。

　　“想去哪？”她咧嘴一笑，龙瞳中金光流转，“你的对手，是老娘。”

　　“滚开！”沙暴巨刃劈下，带着呼啸的破风声！

　　敖青璃不闪不避，一拳轰出！

　　铛——！

　　拳刃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沙暴只觉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巨刃差点脱手！他座下的黑马更是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嘶鸣着跪倒在地！

　　“怎么可能？！”沙暴惊骇地看着敖青璃。这女人的力量，简直不像人类！

　　“没什么不可能。”敖青璃一步踏前，第二拳轰出！

　　沙暴仓促横刀格挡。

　　砰！

　　巨刃被一拳轰得弯曲，沙暴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喷血！

　　他重重摔在地上，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满是横肉、此刻却写满惊恐的脸。

　　“你……你到底是谁？！”

　　敖青璃懒得回答，第三拳已经落下。

　　这一拳，直接轰在沙暴胸口。

　　咔嚓嚓——

　　胸骨尽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沙暴眼睛凸出，口中鲜血狂喷，挣扎两下，不动了。

　　沙暴团首领，金丹巅峰的沙暴，死。

　　另一边，血狼部的首领“血狼”，一个身高九尺、浑身刺满狼图腾的巨汉，也被石破天一刀斩下了头颅。

　　首领一死，剩下的人群龙无首，更加混乱。

　　暗殿精锐和守星族年轻人如同砍瓜切菜，不断收割着生命。

　　血腥味冲天而起。

　　矿坑前那些观礼的势力头目，此刻全都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他们亲眼看到了，林凡是如何用毒、用计、用绝对的实力，将边荒最强的两支势力，如同屠鸡宰狗般碾碎。

　　这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当最后一个血狼部的蛮族被敖青璃拧断脖子时，战斗结束了。

　　戈壁上，尸横遍野。

　　沙暴团五百骑，活着逃走的不足五十。血狼部七百人，更是十不存一。

　　而暗殿这边，石破天带来的十八名精锐，轻伤三人。敖青璃训练的十二个年轻人，重伤两个，轻伤五个。无人死亡。

　　战损比，悬殊得令人绝望。

　　石破天收刀归鞘，走到林凡面前，抱拳：“殿主，任务完成。”

　　“辛苦了。”林凡点头，看向战场，“清点战利品，救治伤员。俘虏集中看管，愿意投降的收编，不降的……杀。”

　　“是。”

　　林凡转身，重新走到矿坑前的空地。

　　那些观礼的势力头目，此刻全都站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林凡目光扫过他们。

　　“刚才的三条规矩，”他缓缓道，“还有谁有异议？”

　　死寂。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很好。”林凡点了点头，“从今天起，边荒西北角，只有暗殿一个声音。”

　　他顿了顿，补充道：

　　“宴会继续。”

　　“只不过，主菜……换成了沙暴和血狼。”

　　他指了指戈壁上那两具无头的尸体。

　　“诸位，请入座。”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在刘三的带领下，纷纷回到座位。

　　只是这一次，没人敢再坐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低着头，如同聆听训示的臣子。

　　林凡在主位坐下，端起一杯浊酒。

　　“这第一杯，”他举起酒杯，“敬边荒的新规矩。”

　　所有人连忙端起酒杯。

　　“敬林长老！”不知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所有人都齐声附和：

　　“敬林长老！”

　　声音整齐，再无杂音。

　　林凡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时，他看向远处的戈壁。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空。

　　也染红了遍地的尸体。

　　边荒的旧时代，随着沙暴和血狼的死亡，彻底结束了。

　　新的时代，从今天开始。

　　属于暗夜君王的时代。

　　（第17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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