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影临舰

　　指挥室内，时间仿佛被那点急剧放大的纯白光芒所冻结。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濒死者的哀鸣，红色灯光将每个人脸上瞬间失去的血色照得清清楚楚。霍克将军那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变的威严，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个超越所有已知数据库的能量信号。

　　“不可能……这是什么？！”他失声低吼，之前的从容和压迫感荡然无存。

　　林远手背上的印记灼痛难当，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高位阶存在靠近时，低位阶力量本能的战栗与共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与圣所中降临的“执行者”同源，但似乎……更加凝练，更加不容置疑。它竟然真的跨越了时空阻隔，追踪而至！

　　两名原本要押解林远的陆战队员也僵在了原地，训练有素的他们能从舰船传感器传来的、几乎要爆表的能量读数中，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将军！”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对方……对方没有回应任何通讯请求！它……它停在了我们前方一千公里处，相对静止！”

　　主屏幕上，那点纯白光芒已经稳定下来，显露出其大致轮廓——一个不断变换着完美几何形态的光之集合体，简洁，冰冷，仿佛宇宙法则的具现化。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武器端口，也没有能量溢散的迹象，但带来的压迫感却让整艘“开拓号”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连引擎的嗡鸣都似乎微弱了几分。

　　“全舰一级战斗准备！所有武器系统解锁！护盾能量最大化！”霍克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迅速从震惊中恢复，一连串命令脱口而出，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猛地转向林远，眼神锐利如刀，几乎要将他刺穿，“你认识这东西！对不对？！它跟你手上那个鬼画符有关！”

　　到了这个地步，隐瞒已无意义。林远迎着霍克的目光，坦然道：“它是‘守护者’的‘执行者’，一种……用于清除他们认为‘污染’和‘异常’的机制。我在龙人圣所深处触动了被‘守护者’掩埋的历史，它追踪而来。我本以为将它引向远古坐标能争取时间，没想到……”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它的时空追踪能力超出了我的预估。”

　　“清除？污染？”霍克咀嚼着这两个词，脸色更加难看。他瞬间明白了，这东西并非冲着人类联邦或者龙人而来，它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林远，或者说，是他身上那份来自被毁灭文明的“遗产”！而“开拓号”，不过是恰好挡在了它的路径上，或者说，被卷入了这场它无法理解的远古恩怨！

　　“因为你……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你害死！”霍克的声音压抑着暴怒。

　　“现在追究责任毫无意义，将军！”林远打断他，语气急促而坚定，“它的逻辑是绝对的！如果它判定整艘‘开拓号’因为与我接触而成为‘污染’的一部分，它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连同这艘船一起‘净化’！我们现在唯一的生路，是向它证明，我们并非它的目标，或者……我们拥有让它‘重新判定’的价值！”

　　就在霍克脸色变幻，权衡利弊之际，那纯白的“执行者”有了新的动作。它没有攻击，而是投射出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白光，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开拓号”的舰体。白光所过之处，舰船的外部传感器瞬间失灵，护盾能量读数疯狂波动，仿佛整个舰船的结构和能量场都被从最基础的层面彻底扫描、解析。

　　“它在分析我们……”技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我们的系统防火墙如同虚设！它……它好像在读取我们的数据库！”

　　霍克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是他军旅生涯中从未有过的耻辱和无力。

　　突然，那道扫描的白光汇聚起来，穿透了层层甲板阻隔，精准地笼罩了指挥室，最终聚焦在林远身上，尤其是他那只烙印着印记的右手！

　　一股庞大、冰冷、不带任何恶意的意识流，强行介入了林远的脑海，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的概念传递：

　　“识别：次级守望者权限（星核共鸣）。识别：高浓度林迦文明污染印记。识别：当前坐标，播种区-贝塔星，存在大量未授权信息扰动（指向龙人文明与人类舰队）。逻辑判定：污染扩散高风险。提交最终裁定——净化所有关联个体及信息载体，包括本舰船。”

　　冰冷的宣判，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它要动手了！”林远脸色骤变，他能感觉到“执行者”内部那毁灭性的能量正在以指数级攀升！

　　“将军！检测到无法理解的能量聚集！对方……对方即将发射某种……空间级武器！”监测员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警告。

　　霍克脸上血色尽失，他知道，常规的抵抗在这种存在面前毫无意义。

　　千钧一发之际，林远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举动！他没有试图防御或逃跑，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量，连同手背上印记与“林迦”遗产最后的一丝联系，不再用于对抗那扫描，而是主动迎了上去！他将自己脑海中关于“收割者”的威胁、关于两个文明面临的共同危机、关于“守护者”播种计划可能存在的漏洞……所有这些复杂而紧急的信息，打包成一段最纯粹的意识数据流，如同之前引导它去远古时代一样，再次“喂”给了“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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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这一次，他注入了一个更强烈的、源自“林迦”文明核心哲学的理念——“存在先于定义，威胁重于形式！”

　　他在赌，赌这个绝对理性的“执行者”，其底层逻辑中，存在对“更大威胁”的优先级判定！

　　“执行者”那稳定攀升的能量聚集，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那冰冷的意识流再次响起，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计算负荷”？

　　“接收到……非常规数据……包含未确认高优先级威胁目标‘收割者’信息……与核心指令‘维护播种区稳定’存在潜在冲突……重新演算威胁等级……”

　　它停下来了！那毁灭性的能量聚集暂停了！

　　整个指挥室死寂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主屏幕上那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纯白身影。

　　几秒钟后，那冰冷的意识流第三次响起，但其内容，却让所有人，尤其是霍克将军，感到了另一种毛骨悚然：

　　“裁定更新：暂缓执行净化协议。启动监控模式。个体‘林远’，确认为高价值信息节点及潜在不稳定变量。要求：于标准时24小时内，提交关于‘收割者’威胁及‘播种计划’稳定性的完整可行性评估报告。逾期或报告未通过审核，将执行最终净化，范围：目标个体及所有已知关联单位（包括本舰船及贝塔星龙人主要聚居点）。”

　　“协助要求：当前载具（‘开拓号’）及所属指挥体系，需提供一切必要资源，确保评估任务完成。阻挠行为将被视为协同污染，纳入净化范围。”

　　白光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散了。“执行者”依旧悬浮在原地，如同一个冰冷的宇宙墓碑， 默默地观察。

　　压力暂时解除，但一个更加荒谬、更加紧迫的危机，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他们成了这个未知恐怖存在临时的“合作者”，而林远，必须在24小时内，写出一份能说服它不毁灭星球的“报告”！

　　霍克将军缓缓转过头，看向林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屈辱、震惊，以及一丝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你最好……真的能写出它想要的东西。”他的声音沙哑，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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