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囚笼协奏

　　“开拓号”指挥室内，时间仿佛被拉伸又压缩。纯白“执行者”带来的毁灭压力暂时消退，但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禁锢感笼罩了所有人。24小时，一份关乎两个文明存亡的“报告”，一个悬浮在侧、如同考官兼刽子手般的未知存在。霍克将军脸色铁青，他一生中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和胁迫，但屏幕上那稳定存在的、超越理解的纯白光点，无声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目光扫过指挥室内惊魂未定的下属，最终定格在林远身上，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你需要什么？”

　　林远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印记和疲惫的精神，但大脑却在高压下异常清醒。“我需要‘远航号’和龙人方面提供所有关于‘收割者’的数据，包括我们之前传回的残骸分析、能量特征，以及龙人古老记载中任何与之相关的预兆或传说。我需要最高权限访问联邦关于远古文明和异常空间现象的秘密数据库。最重要的是，”他看向霍克，眼神锐利，“我需要赵猛和星熠，他们掌握着关键的第一手信息和对龙人科技的理解。”

　　霍克的眉头狠狠皱起。让赵猛和那个龙人公主登舰？这无异于引狼入室，尤其是赵猛，他对自己命令的质疑态度早已明朗。但“执行者”那冰冷的“协助要求”言犹在耳，任何阻挠都可能被视为“协同污染”。

　　“……可以。”霍克几乎是咬着牙答应，随即对副官厉声道，“立刻接通‘远航号’和龙人长老会，转达……‘合作请求’。同时，派遣一支……‘礼仪小队’，去‘请’赵猛上校和星熠公主。”他强调“礼仪”二字，但谁都明白其中的监视意味。

　　命令被迅速执行。很快，“远航号”方面由玛拉博士牵头，开始源源不断地传输加密数据包。龙人长老会虽然疑虑重重，但在大长老的决断下，也开放了部分非核心的古老档案库。静语作为观星者的代表，也提供了他们种族观测到的、一些关于宇宙暗流和周期性文明沉寂的宏观数据。

　　而赵猛和星熠，在一队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员“护送”下，登上了“开拓号”。赵猛脸色阴沉如水，尤其是在看到指挥室内那巨大的、显示着纯白“执行者”的屏幕时，他看向林远的眼神几乎能喷出火来，但碍于场合，他只是冷哼一声，站到了离林远最远的角落。星熠则快步走到林远身边，紫眸中充满了担忧，低声询问他的状况。

　　临时组建的“危机分析小组”在紧邻指挥室的一间加密会议室里成立。数据流在多个光屏上飞速滚动，复杂的数学模型、能量谱分析图、古老的预言壁画碎片交织在一起。林远作为核心，不断整合、梳理着海量信息，试图构建一个能说服“执行者”的逻辑框架——证明“收割者”是比“林迦遗产”或“文明接触”更优先的、对“播种区稳定”构成根本性威胁的存在。

　　赵猛虽然极度不配合，但职业素养让他还是提供了关于“回响墓穴”中“掘墓人”试图融合“收割者”技术的详细战斗记录，这些数据直观地展示了“收割者”力量的污染性和危险性。星熠则凭借“生命共鸣”的独特感知，补充了龙人历史中几次莫名的“生命潮汐衰退”与星空中异常波动的隐秘关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会议室内气氛高度紧张，只有键盘敲击声、数据流刷新的轻响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林远手背上那黯淡的印记，在接触到越来越多关于“收割者”和远古秘辛的数据后，开始传来一种奇异的、并非灼热也非刺痛，而是如同细微电流般的“激活感”。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拼图的前面，手中握着来自不同文明、不同时代的碎片：“守护者”的秩序与冷酷，“林迦”的精致与怨恨，“收割者”的纯粹吞噬，龙人的生命共鸣，人类的科技理性……这些碎片彼此冲突，又隐隐存在着某种更深层的、他尚未把握的联系。

　　就在他试图将一块关于“守护者”早期“播种协议”中某个异常条款的碎片，与“林迦”文明关于“宇宙底层意识海”的假说进行比对时，异变发生了！

　　他手背上的印记毫无征兆地猛然一亮！并非之前那种能量激发的光芒，而是一种……仿佛内部有什么结构被瞬间“点亮”的、源自本质的变化！幽蓝与暗金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以前所未有的复杂方式交织、重组，勾勒出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抽象的图案，隐隐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执行者”身上那不断生灭的几何符号的简化版！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流，并非来自外部数据库，而是直接从他手背印记深处涌出，强行灌入他的意识！那是“林迦”文明遗产中，最核心、最禁忌的部分——关于他们试图链接的“宇宙底层意识海”的研究，以及他们在被毁灭前，侦测到的、来自那片“意识海”深处的、某种周期性苏醒的“巨大饥饿感”的原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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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信息流是如此猛烈，以至于林远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要被这些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知识撑爆！

　　“林远！”星熠惊呼，连忙扶住他。

　　赵猛也瞬间警觉，手按上了武器，死死盯着林远那发生异变的手背，眼神中的不信任达到了顶点：“你又搞什么鬼？！”

　　林远强行稳住心神，抵抗着信息流的冲击，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抬起那只仿佛在自主呼吸着幽暗光芒的右手，声音因精神的剧痛而有些颤抖：“不……不是我……是印记……它被‘收割者’的数据……或者说，被我们正在触及的真相……激活了更深层的东西……”

　　他看向主屏幕上那依旧沉默的“执行者”，一个更加惊人、也更加恐怖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

　　“林迦”文明试图链接的“宇宙底层意识海”，是否就是“收割者”力量的源头，或者说，是它们存在的“层面”？而“守护者”如此坚决地抹杀“林迦”，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偏离了“播种协议”，更是因为他们鲁莽的探索，可能惊动或者指向了那个沉睡的“饥饿感”？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收割者”就不仅仅是“守护者”的敌人，它们可能是某种更基础的、宇宙层面的“生态机制”或者“天灾”！而“守护者”的“播种”与“净化”，或许是在这种“天灾”下，一种试图保留文明火种的、虽然冷酷却不得已而为之的“避难所”策略？！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监控的“执行者”，似乎感应到了林远手背印记的异常变化以及他脑海中那石破天惊的猜想。它那纯白的光影，第一次主动投射出一道细微的光束，并非扫描，而是如同探针般，轻轻触碰了一下林远手背上那新生的、类似它自身符号的图案。

　　“检测到权限结构进化……接触禁忌知识‘源海之秘’……逻辑链路重构中……”

　　冰冷的意识流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少了一丝绝对的杀意，多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考量”？

　　然而，没等林远品味出这细微的变化，赵猛却猛地一步踏前，能量匕首再次出鞘，直指林远，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进化？！你果然在跟它做交易！用我们的情报，换取你那鬼东西的‘进化’？！林远，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听到动静的霍克将军带着卫兵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剑拔弩张的室内。

　　信任的最后一根弦，濒临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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