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抉择的砝码

　　加密会议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赵猛的能量匕首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映照着他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霍克将军带着卫兵堵在门口，眼神如同冰锥，在剑拔弩张的林远和赵猛之间来回扫视。星熠紧紧靠在林远身旁，紫眸中充满了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化解这致命的误会。

　　林远能感觉到手背上那新生印记传来的、与“执行者”同源的冰冷悸动，也能感受到赵猛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他强行压下脑海中依旧翻腾的、关于“源海”与“收割者”的禁忌知识带来的眩晕感，缓缓抬起那只不再属于纯粹人类的手掌，掌心向外，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赵猛，把武器放下。”林远的声音异常平静，在这紧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不是进化，也不是交易。这是……理解。是‘林迦’文明用毁灭换来的、关于我们真正敌人本质的认知碎片，正在与‘守护者’的权限产生共鸣。”

　　他目光转向门口的霍克将军，语气沉重：“将军，我们时间不多了。‘执行者’正在重构逻辑链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如果内部先崩溃，我们所有人，连同这艘船和贝塔星上的生命，都会为我们的愚蠢陪葬。”

　　霍克将军死死盯着林远手背上那幽蓝与暗金交织、隐隐浮现出几何符号的印记，又看了一眼主屏幕上那沉默却带来无尽压力的纯白光影。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内心的挣扎显而易见。作为军人，他本能地不信任任何超出控制、尤其是与未知高等文明牵扯过深的存在。但作为指挥官，他更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赵猛上校，”霍克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收起你的武器。这是命令。”

　　赵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霍克，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将军！您不能相信他！他已经被污染了！您看看他的手！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东西！”

　　“我说，收起武器！”霍克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刀，“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满足外面那个‘东西’的要求，活下去！个人恩怨和猜疑，都给我放到一边！这是军令！”

　　最后三个字如同重锤，敲在赵猛的心头。他脸上的愤怒和不甘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近乎绝望的冰冷。他死死咬着牙，握着匕首的手因极度用力而颤抖，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手臂，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淬了毒一般钉在林远身上。

　　“你会后悔的，将军。”赵猛的声音嘶哑，他不再看林远，而是转身面向墙壁，背影充满了孤狼般的决绝。

　　霍克没有理会他，目光重新聚焦在林远身上：“你还有不到20小时。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我的副官说。但是林远，”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如果你最终无法给出它想要的‘答案’，或者被证明你确实构成了更大的威胁……我会亲自动手。”

　　说完，他带着卫兵转身离开，重重关上了会议室的门，留下了室内心思各异的三人。

　　小小的插曲并未停止时间的流逝。在霍克将军的强制命令和生存压力下，分析工作得以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赵猛如同一个冰冷的影子，坐在角落，不再提供任何主动信息，只是在他认为关键的数据节点上，会发出极其简短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确认或否定。星熠则更加努力地协助林远，试图弥补因赵猛不配合而可能产生的信息缺失。

　　林远无暇他顾，他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那海量而混乱的信息之中。手背上新生印记带来的“源海之秘”如同一个危险的宝藏，既带来了超越时代的知识，也带来了巨大的精神负荷。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知识，尝试将其与“守护者”的数据库、“收割者”的能量特征、龙人的生命网络感知以及人类的科技分析进行交叉验证和逻辑整合。

　　一个模糊但令人战栗的宏观图景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源海”（“林迦”命名）可能是一个超越常规物质宇宙的、由纯粹信息和意识构成的底层维度或领域。“守护者”的科技树似乎建立在对“源海”某种“有序层面”的利用和屏蔽之上，他们的“播种”和“净化”，像是在维护一个相对安全的“秩序保护区”。

　　而“收割者”，则更像是一种源自“源海”更深层、更混沌区域的、周期性的“信息熵增风暴”或者“意识黑洞”，它们本能地吞噬高度有序的文明意识和复杂信息，将其“还原”为“源海”的原始背景波动。“林迦”文明试图深度链接“源海”的行为，可能如同在黑暗的森林中点亮了火把，不仅引来了“守护者”的清理，更可能提前惊动了沉睡的“收割者”！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守护者”对“林迦”的抹杀如此坚决——他们是在扑灭可能引来真正灾难的火星！也能解释“收割者”为何对高度发达的文明如此“感兴趣”——它们是宇宙尺度上维持某种“平衡”的、冰冷无情的“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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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林远将这个初步的、惊世骇俗的推论框架，连同部分经过筛选和处理的支撑数据，尝试性地构造成一份极其简略的“报告概要”，通过手背印记那微妙的连接，传递给外界的“执行者”时——

　　一直沉默的“执行者”终于有了反应！

　　它那纯白的光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柔和、却依旧冰冷的光束，跨越空间，直接投射到林远面前，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复杂模型。模型的核心，是一个不断吞噬周围光点的黑暗旋涡（象征“收割者/源海风暴”），外围则是一个由几何光带构成的、不断修补破损处的脆弱网络（象征“守护者秩序区”），而在网络之外，还有无数微弱闪烁的、代表各个文明的光点。

　　“逻辑框架初步认可。威胁模型可视化构建。” 冰冷的意识流响起，“提交最终报告需包含：1. ‘源海风暴’（收割者）当前活跃周期及强度预测。2. ‘秩序边界’（播种区）当前稳定性评估及强化方案。3. 变量个体（指林远及关联文明）在维护‘秩序边界’中的潜在作用与风险控制方案。剩余时间：18标准时。”

　　要求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苛刻！它不再仅仅要求证明威胁，更要求提供解决方案和风险控制！

　　压力陡增！

　　然而，就在林远全神贯注地解读这个模型和新的要求时，一直沉默的赵猛，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的角落，走到了会议室一个不起眼的内部通讯面板前。他的动作极其隐蔽而迅速，利用之前担任安全主管时知晓的后门权限，发送了一段极其简短的、经过多重加密的信息。

　　信息的目的地，并非“远航号”，也非地球联邦常规频道，而是一个隐藏在常规通讯背景噪音中的、极其隐秘的波长。

　　信息的内容只有一行代码，其含义，在某个极端派别的密语中，代表着——

　　“钥匙失控，污染扩散，请求启动‘清扫’预案。”

　　发送完毕，他若无其事地回到角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已经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发送信息的瞬间，林远手背上那与“执行者”隐隐共鸣的印记，极其微弱地刺痛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一丝不谐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涟漪。

　　林远猛地从数据中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赵猛的方向，但后者如同石雕，毫无反应。

　　一丝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林远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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