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静默凝视

　　霍克舰队的撤离，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松驰。那支人类舰队如同蛰伏的巨兽，退至星系边缘的阴影中，执行着所谓的“静默监视”。这份突如其来的“让步”，在世界树穹顶内激起的不是欣慰，而是更深的不安。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只是换了一种更遥远、更难以捉摸的方式笼罩着贝塔星。

　　林远站在世界树最高层的观测台，目光仿佛要穿透遥远的星空，看清“开拓号”舰桥内霍克将军的真实意图，以及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最终措施委员会”的真正目的。手背上的印记平稳地流转着，与永寂沼泽深处的“谐振器”保持着稳固的连接，这份力量是他此刻最大的依仗，却也像是一个不断闪烁的信标，吸引着来自各方的觊觎与敌意。

　　“他们不会放弃，”星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暂时的退后，往往是为了更猛烈的进攻。”她走到林远身边，紫眸中映照着天幕上陌生的星辰，“周锐离开前说的‘冗余’，还有霍克这反常的撤离……我总觉得，他们在酝酿着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林远点了点头，他的感知比星熠更为敏锐。那种被更高维度意志审视、评估的感觉，非但没有随着舰队的远离而消失，反而因为空间的拉开而变得更加清晰、冰冷。这不是军事对峙的紧张，而是一种……如同实验员观察培养皿般的冷漠关注。

　　“我们不能被动等待。”林远转身，走向指挥中枢，“静语之前提到，那些隐秘监测点曾协同校准，指向星系L2点的空白区域。那里一定有什么，也许是委员会，或者‘掘墓人’留下的后手。”

　　指挥中枢内，静语和她的团队已经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L2点的扫描与分析中。各种频率的探测波束如同无形的触须，反复扫过那片理论上空无一物的空间区域。

　　“常规扫描没有任何发现，”静语汇报着进展，眉头紧锁，“无论是物质、能量还是空间曲率，都显示那里是纯粹的真空。但是……当我们尝试使用林远博士提供的、与‘谐振器’同频的幽蓝能量进行探测时，传感器接收到了极其微弱的……‘回波’。”

　　“回波？”大长老询问。

　　“是的，一种非反射性的回波。”静语尝试着解释，“更像是一种……确认信号。仿佛我们的探测波束触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膜，而这层膜‘回应’了我们的触碰，确认了自身的存在，然后继续完美地隐匿。”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那里果然有东西！一个利用远超当前人类和龙人技术层级的隐匿技术隐藏起来的“存在”！

　　“能解析那层‘膜’的性质吗？或者尝试更强力的交互？”林远问道。

　　“风险未知，”静语谨慎地回答，“我们不清楚它的防御机制，也不确定强行交互是否会触发警报，甚至反击。”

　　就在众人权衡之际，一名观星者成员突然发出惊咦声：“等等……L2点区域的背景引力读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周期性的异常波动！不是我们探测引起的，是它自身产生的！”

　　引力异常！这意味着那里隐藏的物体拥有显着的质量！一个拥有质量，却能完美规避所有常规和大部分非常规探测的物体！

　　数据被快速放大分析。那引力波动的模式非常奇特，并非稳定的天体引力，也非飞船引擎的扰动，而是一种……规律性的、细微的“呼吸”般的脉动。脉动的频率极其缓慢，周期长得超乎想象，并且，其强度正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增强。

　　“它……好像在‘醒来’？”星熠说出了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林远凝视着屏幕上那代表引力波动的、几乎与基线重合的微弱曲线，手背上的印记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感。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模糊的吸引，仿佛那个沉睡在L2点的未知存在，与他体内的平衡之力，与“谐振器”，存在着某种遥远的、间接的联系。

　　“继续监测，记录所有数据。”林远下令，“暂时不要进行任何主动刺激。我们需要知道它是什么，是谁留下的，以及……它‘醒来’之后会做什么。”

　　他隐隐感觉，这个隐藏在L2点的东西，其重要性可能远超人类联邦的内部斗争。它散发出的那种古老、沉寂而又蕴含巨大能量的气息，让他想起了“守护者”，但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生机，多了几分……机械式的冰冷。

　　接下来的几天，对L2点的严密监控成为观星者网络的首要任务。那引力脉动持续着，缓慢而坚定地增强，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心跳逐渐变得有力。同时，静语也调动资源，尝试从龙人古老的传承记忆和“守护者”遗留的碎片信息中，寻找任何关于“拉格朗日点隐匿”、“周期性引力脉动”或类似“观察哨站”的记载。

　　线索的拼图，在一片破损不堪的、记录着“守护者”早期星系布局图的金属板上，找到了关键的一块。那板子上，在贝塔星系L2点的位置，标记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忽略的符号——一个被三道同心圆环绕的抽象眼睛。在图例中，这个符号代表的含义是：“守望者之眼 - 静滞模式”。

　　“守望者之眼……”大长老抚摸着生命权杖，声音带着一丝源自血脉的敬畏，“传说中，‘守护者’在离开前，并非完全放弃了这个试验场。他们留下了一些沉默的‘眼睛’，在漫长的时光中沉睡，只有在特定的条件被满足，或者试验场面临根本性颠覆时，才会从静滞中苏醒，重新评估一切……”

　　“评估？”林远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评估文明的进程，评估‘混沌因子’的活跃度，评估……试验场是否还有存在的价值。”大长老的语气沉重。

　　试验场……价值评估……林远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贝塔星，龙人文明，乃至后来闯入的人类，在“守护者”眼中，或许始终都只是他们宏大实验的一部分？而这个正在“醒来”的“守望者之眼”，就是因为感知到了他林远这个“混沌催化剂”的活跃，感知到了“掘墓人”对“混沌因子”的滥用，感知到了人类联邦带来的剧烈变量，从而启动了某种……清算程序？

　　就在这时，静语收到了来自外层空间监测单元的最高优先级警报——并非来自L2点，而是来自星系更外围，霍克舰队驻防的区域！

　　“检测到‘开拓号’及其护卫舰只，正在集体调整姿态！能量读数急剧上升！他们……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进入了全面战斗准备状态！”

　　几乎是同时，L2点的监测画面也发生了剧变！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庞大、复杂、充满几何美感的纯白色结构，如同从深海中浮起的巨鲸，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显露出了它的一角！那“守望者之眼”，从完全的隐匿，进入了某种半激活的可见状态！

　　霍克舰队的目标，难道是这个刚刚苏醒的“守护者”遗产？！

　　林远的心猛地揪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他们所有人，是否都只是那只被更高层次意志观察着的……蝉？
　　http://www.c8e.cc/58763/14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