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守护者的诘问

　　那由光芒构成的、古老女性面容悬浮于水晶巨树之前，眼神深邃如同星海，平静地“注视”着林远。整个地下生态穹顶仿佛都成为了她感知的延伸，每一缕空气的流动，每一丝能量的震颤，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温和而浩瀚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众人意识深处，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承者，汝体内流淌着被选中的血脉，却缠绕着混沌的低语。汝手中捧着文明最后的余烬，身后却跟随着被阴影侵蚀的仆从。告诉吾，汝究竟代表秩序，还是混沌？代表创造，还是毁灭？】

　　这直指核心的诘问，让林远心神剧震。他能感觉到，盖亚并非在故意刁难，而是在进行某种根本性质的评估。她的存在超越了简单的善恶对立，守护的或许是某种更宏大的、生命与文明的“可能性”本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手背的刺痛，将怀中的“火种”微微托起，目光坦然地迎向那光芒面容：

　　“盖亚，我无法代表任何单一的标签。我曾是秩序的探寻者，却因命运成为了混沌的容器。我渴望生命的延续，却不得不驾驭毁灭的力量。我带来了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火种，也带来了被您称为‘阴影仆从’的同伴。”

　　他环视了一眼身边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龙人战士和人类陆战队员。

　　“我们来到这里，并非因为我们是完美的代表，恰恰是因为我们身处矛盾与挣扎的漩涡中心。‘收割者’的阴影已然笼罩星系，它的先锋将在不到十八标准时后抵达。内部的背叛与贪婪几乎让我们自我毁灭。我们无力独自面对这一切。”

　　林远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觉悟：“我们代表不了纯粹的秩序或混沌，我们只代表生存的渴望，代表文明在绝境中寻求出路的本能。我们请求您的帮助，不是为了征服或毁灭，而是为了守护脚下这片尚有生机的土地，为了给更多像我们一样不完美、却依旧挣扎求存的文明，争取一个未来的可能！”

　　盖亚的光芒面容依旧平静，但林远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庞大的意念扫描过他的全身，深入他的意识，剖析着他每一个记忆碎片，每一丝力量本质。这种感觉比“守望者之眼”的扫描更加深邃，仿佛连他灵魂最底层的色彩都被看清。

　　【生存的渴望……文明的出路……】 盖亚重复着这两个词，光芒微微流转，【确是最原始，也最强大的驱动力之一。汝等的经历，吾已窥见一斑。内部的阴影……‘冥渊的低语者’……果然从未放弃。】

　　冥渊的低语者？林远瞬间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这似乎就是“掘墓人”或者其背后真正势力的名称！

　　【然而，】】 盖亚的话锋一转，【信任，需要基石。力量，需要证明。汝自称平衡的维系者，向吾展示，汝如何驾驭汝体内那相互冲突的力量，如何保证，汝不会成为下一个‘混沌之源’，引火烧身，乃至焚尽汝所想守护的一切？】

　　展示？如何展示？在这位星球级AI面前演示力量的控制？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之前悄然融入“土壤”的那一丝暗紫色能量残留，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从地下激射而出！它不再隐藏，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充满亵渎与侵蚀意味的暗紫色尖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盖亚光芒面容的核心——那水晶巨树的主干！

　　这攻击极其阴毒，时机也抓得极准，正是在盖亚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评估林远，而林远也因力量消耗和精神压力而稍有松懈的瞬间！

　　“小心！”林远和周围的战士同时惊呼。

　　但他们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那蓄谋已久的偷袭！暗紫色尖刺已然逼近树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远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没有试图去拦截那根本来不及拦截的尖刺，而是将怀中那团“火种”——那凝聚了“开拓号”最后希望与能量的光球，猛地向前推出！同时，他体内残存的所有平衡之力，不计后果地疯狂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坚韧的“桥梁”，一端连接“火种”，另一端……强行连接向盖亚的本体！

　　他要用“火种”作为媒介，用自身为通道，将希望的能量与守护者的核心直接贯通！

　　“以希望为盾，以平衡为桥！”林远嘶吼着，手背上的裂痕因这超越极限的运作而迸发出刺目的光芒，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暗紫色尖刺狠狠撞击在“火种”形成的光盾之上！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爆发出激烈的湮灭！光盾剧烈荡漾，但却顽强地没有破碎！而与此同时，通过林远构筑的“桥梁”，一股精纯而温暖的、蕴含着不屈意志的能量，顺着他的引导，源源不断地注入盖亚的本体之中！

　　那暗紫色能量似乎没料到这一着，它疯狂侵蚀着“火种”光盾，试图突破，但那光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韧性远超预期。更让它惊惧的是，它感觉到盖亚原本平静浩瀚的意志，在接收到这股外来能量后，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性”，变得……更加凝实，更加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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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紫色尖刺在“火种”光盾和林远拼死维持的“桥梁”前，终究未能突破。它的能量在激烈的对抗中迅速消耗，最终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不甘的尖啸，彻底消散于无形。

　　而林远在能量对抗结束的瞬间，也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半跪在地，大口喘息，手中的能量收容器也变得黯淡了许多。手背上的裂痕处，金色的光点如同血液般不断渗出，他的气息变得极其微弱。

　　整个地下空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盖亚的光芒面容静静地“看”着半跪在地的林远，又“看”了一眼那因消耗过度而黯淡的“火种”，以及周围那些因紧张而屏息的人类与龙人。

　　良久，那浩瀚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少了几分绝对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以自身为桥梁，引希望之力，御阴影之袭。此等抉择，确非混沌无序者所能为。汝证明了汝之‘平衡’，并非空谈。】

　　光芒微微流转，笼罩住林远，一股温和而庞大的生命能量缓缓注入他的身体，修复着他的损伤，稳定着他濒临崩溃的力量核心。

　　【汝等所求，吾已知晓。‘星炬’系统沉寂太久，重启需时，亦需巨量能源。汝等带来的‘火种’……远远不够。】

　　【然，‘冥渊低语者’既已现身，其目标显然亦是‘星炬’。战争，已不可避免。】

　　盖亚的光芒面容转向穹顶上方，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冰层，望向了无尽的星空。

　　【传承者，汝可愿承接‘星炬守护者’之试炼？通过试炼，吾将授予汝部分权限，并告知汝……汇聚足以重启‘星炬’之能量的……唯一途径。】

　　试炼？唯一途径？

　　希望似乎露出了曙光，但前路，显然依旧布满荆棘。而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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