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象试炼

　　盖亚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鸣，在寂静的地下空间中回荡。“星炬守护者之试炼”——这七个字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重量。林远在盖亚注入的生命能量滋养下，身体的虚弱感稍有缓解，手背上裂痕渗出的金色光点也暂时止住，但他深知，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坚定地迎向那光芒面容：“我愿意接受试炼。”

　　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犹豫。“收割者”的阴影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而“冥渊低语者”的触角已然伸到了这最后的庇护所外。

　　【善。】 盖亚的声音无喜无悲，【试炼之地，不在外界，而在汝心。敞开汝之意识，接纳吾之引导。】

　　话音未落，水晶巨树主干上流淌的能量光流骤然加速，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吸引力。林远没有抵抗，放松心神，任由自己的意识被那光芒包裹、牵引。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存在”被抽离了身体，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由纯粹的光与信息构成的海洋。周围不再是冰封的地下穹顶，而是无数流动的星辰、闪烁的文明印记、以及……无数双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审视的眼睛。

　　【第一问，】 盖亚的声音化作了这片心象空间的背景音，【若为守护多数，需牺牲少数，汝当如何？】

　　场景骤然变换。林远“看”到了一个繁荣的龙人城市，孩童在翠绿的穹顶下嬉戏，长老们在世界树旁吟唱着古老的歌谣。然而，天空之上，一道代表着“冥渊低语者”力量的暗紫色裂痕正在不断扩大，散发出毁灭的气息。一个冰冷的意念告知他：关闭裂痕的唯一方法，是主动切断这座城市与“根脉”的部分连接，将那部分区域连同其中的数千龙人作为“祭品”，以能量对冲的方式湮灭裂痕。

　　是保全整个文明延续的希望，还是坚守不放弃每一个个体的原则？

　　林远感到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他想起了霍克将军最后的牺牲，想起了赵猛扭曲的面容。牺牲，从来不是冰冷的数据权衡。

　　“我拒绝。”林远的声音在心象空间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牺牲少数换取的多数安宁，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堡垒。我会寻找其他方法，哪怕希望渺茫，哪怕付出更大代价，也绝不主动放弃任何可能的存在。守护的意义，在于挣扎到底，而非妥协。”

　　【……记录。】 盖亚的声音依旧平静，【第二问，秩序与混沌，汝将如何定其界限？】

　　场景再变。这一次，他“看”到了贝塔星的“根脉”网络，翠绿的能量平稳流淌。但一部分区域，因他之前引导混沌能量转化，呈现出暗金色的、充满“变化”特性的脉络。这部分脉络让生态系统更具韧性，但也带来了不可预测的风险。一个意念询问他：是彻底净化这部分“混沌”回归纯粹秩序，还是任由其发展，甚至主动引入更多“变化”？

　　林远凝视着那暗金色的脉络，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生机与危险。他想起了自己在寂灭星穹驾驭混沌的经历，想起了平衡的脆弱与珍贵。

　　“界限不在力量本身，而在驾驭者的心。”林远缓缓道，“绝对的秩序导致僵化，失控的混沌带来毁灭。真正的界限，在于我们能否以生命和文明存续为基石，去引导、包容、乃至利用一切‘变化’，使其成为成长的养分，而非毒药。我选择……走在刀刃上，维持这危险的平衡。”

　　【第三问，亦为最终问，】 盖亚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若汝自身，即为文明存续之最大威胁，汝当如何？】

　　最后的场景展开。林远“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印记不再是平衡的象征，而是化作了吞噬一切的黑暗旋涡，狂暴的混沌能量从他体内奔涌而出，侵蚀着“根脉”，扭曲着现实，连世界树都在他脚下枯萎。星熠、大长老、静语……所有同伴在能量风暴中痛苦挣扎、消散。而他，无法控制这股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走向终结。

　　一个冰冷的选项浮现：在彻底失控前，自我湮灭，将威胁扼杀于萌芽。

　　这是最残酷的一问，直指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他获得力量的同时，就一直背负着这份可能失控的阴影。

　　林远沉默了。他看着心象中那个毁灭一切的自己，感受着那份无尽的绝望与痛苦。自我牺牲，似乎是最“正确”、最“理性”的选择。

　　但是……

　　他想起了星熠紧握他的手，想起了龙人战士信任的目光，想起了霍克将军最后的嘱托。他们相信的，不是一个完美的、不会犯错的神，而是那个在矛盾中挣扎、却始终坚持向前的林远。

　　“我不会放弃。”林远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如果我是威胁，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控制它、驾驭它，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如果连我自己都选择放弃，那才是对所有人信任的背叛！存在，就有无限可能。毁灭，才是真正的终结。”

　　心象空间随着他最后的回答而剧烈波动，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林远的意识回归本体，他依旧站在水晶巨树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刹那的幻觉。但他知道，那三个问题及其答案，已然被盖亚记录、评估。

　　盖亚的光芒面容静静地“注视”着他，良久，那浩瀚的声音再次响起：

　　【汝之答案，非最优解，亦非最稳妥之道。充满矛盾、风险与……不可预测性。】

　　林远的心微微一沉。

　　【然而，】 盖亚的话锋一转，【正是此等不屈与对‘可能性’的执着，于当下绝望之局中，或为一缕变数之光。试炼……通过。】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信息流，伴随着部分权限的解锁代码，直接涌入林远的意识。他瞬间明白了汇聚足以重启“星炬”能量的“唯一途径”——

　　需要同时引动贝塔星（世界树核心）、永寂沼泽（谐振器）、以及“鹰巢”前哨站三处的星球级能量源，并以他自身为最终的协调器与放大器，进行一场跨越星系的能量共鸣！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引发能量反噬，摧毁所有能量源，甚至撕裂空间！

　　而几乎在接收完信息的同时，静语焦急万分的声音，通过刚刚恢复的通讯，炸响在林远和所有队员的耳边：

　　“林远！冰渊之星外围出现大量‘冥府’舰队信号！他们正在突破‘坚定二号’的防线！轨道即将失守！他们的目标肯定是盖亚和你们！”

　　外部的敌人，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最终的战斗，已然在冰渊之星的轨道上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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